神驰飞越之中,王子晋不禁有些恍惚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可以为这些浙兵多做点什么?哪怕不是为了戚继光,就仅仅是为了这些远道而来,来到异国的土地上作战,却落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浙兵将士们!——刚才,从六阿四的语焉不详之中,他就已经想见了浙兵的处境。东征诸军的总帅是李如松,主力是辽东兵,其他的部队受到排挤那是理所当然的,尤其浙兵和辽东兵还很有点格格不入。
他扬起马鞭,指着眼前的营地,好似是在自言自语:“你们看,这营地可不一般啊!这片地方,你们一路过来也晓得了,土地都冻得邦邦硬,一刀砍下去也就是一道浅痕而已,这几千人的营地,居然能建的像模像样,木栅深壕,刁斗鹿角,章法丝毫不乱,大白天的营地里寂静无声,只有号角锣鼓隐约可闻,真乃是周亚夫之风也!”
六阿四是饱学之士,当然知道这个典故,其实王子晋这是外行的说法,如果是真正的儒生,不会直接说周亚夫的名字,而是应该以细柳代名,那是周亚夫练兵的地方,也是军纪森严的代名词。但是王子晋的重点,他也听了出来,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这是在说他的工作没做好啊!
不是么?大冬天的,入朝的明军将士原本都该有营房可住,义州加上附近的几个州县,王子晋早就准备好了足够六万人居住的营地,哪怕条件不一样,可是总不用现造军营这么受罪吧?要知道朝鲜的冬天,如此之寒冷,那地面就连挖土机挖起来都很费劲啊,别说是用人力来施工了!
“王相公,小人,小人——”六阿四也不晓得说什么好,纵然他有很多理由,比如说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之类的,但是让数千大明官兵就这么在野地里宿营,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一场风雪下来,这里不知要冻死冻坏多少人啊!
王子晋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他相信,六阿四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的,他坚守在义州,上面也没什么人支持他,身边铁定还有袁黄的人掣肘,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不错了,出现些疏漏也是在所难免——眼下,尽力补救就好了,还说什么呢?
正说着,前面军营外一队士兵已经跑了过来,虽然是衣甲单薄,却依旧显得精神抖擞,为首一员把总骑着马,高声道:“来人止步!前面乃是大明天兵驻地,尔等不得擅自靠近!”
王子晋把马向前催了两步,到了距离那把总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先是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武器,而身上的官服,也显示出了他的身份。那把总见是个高级武官,虽然看着年轻,也不敢怠慢,忙在马上抱拳:“原来是游击将军,不知是哪路将军,到此何事?”
王子晋微笑道:“下官乃是奉皇命前往东瀛出使归来的,听说此间有当日戚家军屯驻,心生向往,想来一观军容,不知可能进营一观?”
那把总一愣,这话头听着不对啊!你奉使东瀛,走你的就是了,跑到我们这里来看什么军容?你又不是监军!不过,看在王子晋说话客气,尤其是说起戚家军时显然很是尊敬,把总当年也是在戚继光的部下受过训的,心里却是生出了几分好感来,沉吟片刻,便道:“此事,小将不敢擅专,请大人在这里少待片刻,待小将入营去禀报我家将军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