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凌氏的合作结束后,大家按惯例找了个场子,进行庆祝。这一晚,夏沫有在暗中观察陆齐风,她很想知道追星是怎样的,而目标达到了、成功了,又是怎样的一番场景,毕竟这些都是她未曾经历过的,却也知道是令人可敬的。
她的视线中,总能看见陆齐风笑呵呵地找着各样的借口靠近苏杏,至于是怎样的理由,因为隔得太远,且现场又太吵,她就没办法听清了。
夏沫以为这次合作可以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却没想到在快要结束时,现场反而喧闹起来,一人一句乃至数句,吵吵闹闹,以至于她抓不住重点,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一个包间出事了。
起先,她也只是好奇地跟随着人群走向那个人人口中的包间,但当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清里面的人时,夏沫紧张地推开阻隔在前的重重叠叠的人,为自己清出一条狭窄的道,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对不起”“抱歉,让一让”……
推推搡搡挪步到前方后,人一少,她就撒开腿跑起来。在乔天阳的一个拳头下来时,她推开了陆齐风,本想耍个小聪明自己往后稍微倾斜一点就躲过去的,但没想还是被打中了。乔天阳明显是收了力的,不然凭那个标准的姿势与拳间的力量,她早该被打倒在地,而不是只往后狼狈地踉跄几步。
“你来凑什么热闹?”陆齐风的脚步略显虚浮,甚至可以说是滑稽,他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夏沫顿时冒起热火,酒气合着口水就朝她劈头吼去。刚刚他明明是要与乔天阳打出个结果来的,但夏沫的突然出现让他觉得自己就像躲在女人的身后,要受她的保护般。
夏沫无视陆齐风,她捂着火辣辣痛的右脸,看向了乔天阳,然后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半躺在沙发上的苏杏。
“对不起。”她说。
她从闹杂的人群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但此刻看见苏杏半躺在沙发上,而上身盖着乔天阳的外套,多多少少明白过来。
“你说哪门子的对不起!我的事用得着你道歉?你算个什么!滚滚滚,都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乔天阳和苏杏没有说什么,反倒是陆齐风像受了极大的刺激,指着门外,偻着腰,嚷着。只是不知他让滚出去的对象是夏沫,还是其他。见大家都没动静,他竟疯狂地拉扯起桌上的酒杯、水果——只要是能拿得起的,都往门外砸去,边砸边脱口喊出“滚”“都给我滚开”之类的话,门外的人担心砸到自己,都退出去了许多,但都还围在外面,睁大了满是兴趣的眼,想看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夏沫见他酒疯发得不轻,只身向前抓住了他胡乱动的手,但此刻的陆齐风只剩狠劲与疯劲,谁靠近就排斥谁,所以大手一甩,也不管对方会不会被他甩到地上、墙上,还是满是玻璃渣的残物上。
不过夏沫没有被甩到地上、墙上,亦或是满是玻璃渣的残物上,因为乔天阳扶住了她,还未等弄清乔天阳是如何出现在她身旁,就看见乔天阳疾步走近陆齐风,以迅雷之势抓住他乱腾的手,一个过肩摔,陆齐风就被他摔倒在地。
陆齐风整个人匍在地面上,好像扭到了筋骨,折腾了好久起不来,也就没有了向四处撒野的功夫。
人都渐渐的散了。
陆齐风刚开始还挣扎着起来,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动静慢慢小了下来,直至了无动作,像昏睡了一般。
夏沫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靠近他,因为担心又像刚刚那样会刺激到陆齐风,而使自己受到伤害,所以等对方情绪看起来稳定后才试探着走近。走近了,她才发现,陆齐风并不是昏睡,那黝黑的眼睛明明睁得精神,只是精神着滑下了几滴泪。
从那双眼里,夏沫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崩塌。
她的脚步站定,伸出了右手,“还起得来吗?”
“为什么道歉?”陆齐风的黑眼珠往下移,最后定住,停在了那双手上。
夏沫:“起得来吗?”
那手还一动不动的执着地伸在空中。
陆齐风:“为什么管我?”
夏沫:“可以起来吗?”
有几秒的沉默。
陆齐风:“可以。”
他伸出手握住了夏沫的,很紧,用了好一会儿的力才从地上滚爬起来。因为伤得有些严重,所以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左歪右斜的,只能靠夏沫撑扶着才能走稳每一步。
夏沫搀扶着陆齐风走到停车场,竟意外地看到了乔天阳与苏杏的身影,他们并排走着,苏杏的手落在乔天阳的手掌里,相交的两只手下是相缠的衣角。
应该是去处理了事后,所以才会这么晚,夏沫想。
陆齐风看见对面的两人,揽着夏沫肩的手紧了几分,而苏杏亦是。
再见面的场景着实令人尴尬,尽管夏沫与乔天阳算不上仇人,而且对方还帮过她很多次,但此刻打招呼的话确实说不出口。
见乔天阳与苏杏动着脚步走向停着的车,夏沫忘了动作,还是陆齐风没好气地拍了她几下肩,才使得她回过神来,“那人长得比我帅?有我好看?”
夏沫没有将陆齐风送回家,毕竟他这副活似被流氓非礼过的样子回去,陆父陆母想来是不会让他得个休停的。想去酒店找个地儿,但身份证却没带,所以兜兜转转,最后她把车停在了工作室所在的商业大楼前。
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指纹解锁,44的按键变红,电梯门开,电梯门合上,数字不断上升,电梯门再次打开,他们就到了天台。
陆齐风在饭局里没有多少醉意,但在今晚的天台上,却醉得不省人事。
夏沫印象最深刻的是,陆齐风拿起一罐啤酒自顾自地碰上她手上的,喝了一口,重重地哈了一口气,颇有种街头混混的感觉,他说:“去他妈的目标!”
夏沫听着对方发泄情绪的话语,没有接话。抿了一口酒,却放了下来,啤酒实在太冷,夜也有些冰凉,她的胃承受不住。所以本该靠近嘴的啤酒罐却被她拿在手里,时而食指点点,时而旋转一些位移。
她问:“那信念呢?”
陆齐风呆了两三秒,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好一些从他的嘴角流下来,顺着脖子滑进去,“我一直都错了,那不是信念,是迷雾,迷惑人的迷雾,像这酒一样。”说着,他拿起酒在眼前晃了晃,看起来有几分醉意,不过那眼里闪现出的明明是清醒。
夏沫:“后悔过吗?错把迷雾当信念。”
“后悔。更后悔的是,看着你傻傻地道歉,却没有拦住,”陆齐风偏转头,看着夏沫的侧脸,此时此刻,他眸里倒映出来的,除了啤酒,便只有那红肿的侧面,他突然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夏沫的头,然后一点点下滑,最后落到那肿起的右脸,停住,“傻不傻?”
夏沫不适应地偏移了一下头,同时打掉了陆齐风的手,“当时觉得不傻,认为我守住了某个人的信念,现在想来,我的做法依然没错。”陆齐风不知道夏沫话里的意思还有之前的U盘事件。当然,他也无需知道那么多。在那一刻,他只需要知道,坐在他身旁的这个女人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