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走进了门才拿下口罩，目及客厅的三个人后，她摘下口罩的动作顿了顿，挂在右耳上的线便静止在了半耳处，“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徐域答道。
徐阳翻开茶杯倒了一杯温开水，等夏沫在他旁边坐下后，推到她桌前，“谢谢。”夏沫的手贴上杯壁，暖暖的温度隔着瓷杯传达到肌肤。
“也好，人都齐了，”高桦继续道，“聊聊该怎么办吧。说实话，阿域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总觉得你是最省心的、最不令我担心的一个，没想到捅的篓子却是最大的一个。哎——，我也老了，该怎么闯，怎么做，还是靠你们。”
高桦此刻褪去了那天的盛气凌人，显示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为家人的事操心得额上的皱纹多了几道，同样是满脸的胭脂，但经过了这么多天时间的打磨后，好像一下就沧桑衰老了很多。
徐域显得很是疲惫，眼窝下是淡浅的眼圈，大概是因为久不打理，唇边长出了短短的胡渣，看去像一个一个小黑点，本来是一张阳光帅气的脸，现在也变得凝重起来，“这是我犯下的错，我会承担，我不会让它威胁到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明天就召开记者会吧。”他吐字有力，颇有种在跟客户谈判的气势，不容置喙，甚至带着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之后又商讨了一下明天的记者会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徐阳才开车送高桦离开。客厅只剩下了夏沫和徐域。
夏沫拿起保温壶，将壶嘴对准了圆形的杯口，“呲呲”的水声响了起来，在静谧的大厅中，显得有些诡异，“确定了吗？一辈子的事，真的想好了吗？”
“也没有其他的选择留给我了，不是吗？”徐域像苍老了很多，他现在与其说是坐在沙发上，倒不如说倚着更合适，他的眼里藏着不甘、妥协、悲伤与愤怒。
夏沫心里似压上了一块大石，重比千斤，使她心头闷闷的，她想起了今天在医院里的乔天娇，“我今天去找过一次南晓晓，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她聊聊，不过，天娇先了我一步，”杯中的水随着夏沫手的动作旋转，时快时慢，有时是大漩涡，有时是小旋涡，像要把人吸进去，“我见过她最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样子，也见过她被凌忆承和徐悦伤到，最卑微、最颓废的样子，”夏沫停了一会儿，看向了对面的人，说，“我今天又重新认识了她……”
“夏沫……”徐域急着出声止住了她后面的话，说出后才觉得这样实在有些无礼，于是埋下了头，“我……我不知道在巴黎那段时间我们会……本来房子是早已经找了的，字都签了，但那个房主偏偏又在把行李都搬进来的时候说是不租了，天娇没办法就暂住到了我那儿……我没想到，我们……”徐域欲言又止，张开嘴想往下说，但吐出几个咿呀不清的字后，却又闭上了嘴。
“该去和她道个别的，至少，也要说清楚，”夏沫见徐域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似不够，又猛灌了一口，“你也是知道的，她当初从凌忆承那儿爬起来不容易，总不能在你这儿永远跌倒。既然决定了是南晓晓，那……”夏沫喉咙哽住了，手随着抖动了一下，温热的水就跳出了杯缘，溅到她的手背上。那些更伤人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徐域说：“我知道。”
桌上是一罐空了的啤酒瓶，此外便是两个水杯，一个是夏沫用的，一个是高桦的，杯中水还很满，杯旁是斑斑水渍，沿着桌布，浸了老长，像是裂开了一条狰狞的长缝。
第二天只是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快得想让人按上暂停键。
记者会上，南晓晓一家都在，徐家的人也都在场，台下坐满了各大报社的记者，虽然他们没有明确得到消息，但都已经猜到了即将要在这个记者会上发生的事。
夏沫就站在人群中，紧捏着手机，现场很多人与她一样焦急，不时看着手机、手表，或是墙上的挂钟，越靠近14点，就越紧张。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13:58，13:59……挂钟的秒针与分针指向了12，而时针，直直的横向了14。
现场的喧闹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像约定好的一样，齐齐将目光打向一处，闪光灯更是打得比白炽灯还亮。
徐域走进了镜头，停在了一个黑色话麦旁，坐在了舞台正中央，他扫视了一圈坐着或站着的人，沉声开口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现在，记者会开始……”
夏沫往开着的门外探去，那儿什么影子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在往里面挤，生怕被别人遮住了视线。
人群熙熙攘攘，还有把手机挤掉的。
耳边除了徐域的声音，就是“咔咔咔”的快门声。夏沫的胸口突然堵得有些厉害，她拍着心口往人少的角落去，那胸闷的感觉才稍稍好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