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墨城陷在真皮沙发里，盯着手机上唐子恒传给他的报告足足看了十分钟。
其实就一张纸，他的双指在屏幕上放大又缩小，上拉又下滑，每一个字都读了一遍，几乎都能背下来。
“你确定是拿我给你的头发做的检测？有没有可能中途掉在地上，捡了别人的头发？”
“没有可能，我们的检测人员都是专业的。”
“有没有可能拿错了血液样本，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情况。”
“没有可能。”
“所以，她确实不是叶子佩，只是顾子衿？”
“这是这张鉴定报告的结果。”
“有没有可能是你在骗我？”
唐子恒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我为什么要骗你？我给你鉴定结果，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信。”
綦墨城的身体软软地倒在椅背上，阖上双眼，脑海里纷繁的思绪如黑线一般缠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结果摆在眼前，他以后该如何面对顾子衿呢？
半晌，他睁开眼，想起一件事：“你刚才为什么去找子衿？”
唐子恒瞧着他眼里浮现戾气，不知是心情烦闷还是嫉妒，遂大大方方地承认：“认亲。”
“认什么亲？”
唐医生斯文一笑：“你似乎忘了，我母亲也姓顾。”
綦墨城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她是我大姨的女儿。”
綦墨城的曈孔清晰可见地震了一下：“怎么可能？！”
GK是老牌实业，至今已有四代，现在掌门人是顾晓桦。作为商业帝国之一，GK也是新闻媒体上的常客，如果顾子衿是顾氏的人，她上次回国签约就应该引起轰动。
唐子恒猜到他的想法，给出解释：“我大姨，也就是子衿的母亲在三十多年前爱上了叶家的穷小子，为了和他在一起，与顾家断绝了关系。顾家觉得这是一件有辱门楣的事情，不愿对外提起，这件事情就慢慢淡了下去。本来顾大小姐就深居简出，外人很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基本被顾家除名了，所以后来说起GK，大家只会想到顾家的二小姐，不知道还有个大小姐，而我们这些后浪，自然更不会听说过。”
綦墨城想起叶子佩，刚烈又决绝，原来都是有遗传的。
“可我之前也没有听子佩提过。”
“那件事以后，除了顾家少有的几个至亲的人，没有人知道叶子佩是顾氏的后人，自然不会有人告诉她。而叶致远，也就是我大姨的前夫，也是个傲气的人，既然顾家不认可他，他自然不会去高攀，我估计他也没有告诉女儿她外公外婆是谁。后来他一手发展起来致远地产，也是想争口气，只可惜最后还是破产了。”
也可惜他们离婚了。
背弃了整个家族的高傲女人，不能回头，只能出国。
留在国内的男人，为着尊严和女儿孤身打拼，期待扬眉吐气。
綦墨城眼前跳出一幅画面，在他和叶子佩短暂的婚姻中，曾经有一次子佩向他求助，希望他帮帮父亲，因为她听说父亲被债权人追得紧。綦墨城当时在启晟已经受到重用，分身乏术，便委托公司的同事帮忙查一下致远这些年的财务情况，得到的反馈是致远地产这些年发展太快，四处举债，但运气不错，每次都能在紧要关头拿到新项目和新贷款，虽然是拆东墙补西墙，但也算逢凶化吉，能够偿还债务。这次的情况还算正常，而且已经有银行答应放贷，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同事还提到，像他这种一心只想扩张的地产公司，也许栽个小跟头更有利，不然以后会吃大亏。
綦墨城便没有过多关注，其实他也认可同事的观点，致远地产这些年盲目扩张，有点教训倒是好事。而且他心中也有预案，如果万一真的出现问题，他可以出资先帮忙偿还一部分。子佩见他没有行动，认定他不想帮忙，又是一顿争吵，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累的两个人最终领了离婚证。
不久后，致远地产的建设出现事故，屋漏偏逢连夜雨，合同上的还款期限已到。一切变化来得太快，等綦墨城从外地出差回到安城，网上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他想暗中帮助都不可能了。致远地产无路可退，只能宣布破产，之后叶致远不知所踪，叶子佩也不肯再见他。
回头想想，如果他能早点理解叶致远唯利是图的背后是咬牙切齿的尊严、是忍辱负重的报复，如果他当初能体会父亲不顾一切打拼带给女儿的影响，或许他能更加认清子佩的缺乏安全感从何而来，以及她对父亲公司怀有的使命感，那样他会做得更好。
可惜……
他叹口气，重新望向唐子恒：“上次在医院你们为什么不相认？”
“你和我说起，我才知道她这个人，我当时还没有做好相认的心理准备。至于子衿那边，她和我一样，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
“那接下来呢？”
“我想，大概就是维持原样。顾家应该不想认回她，揭开以前的旧伤疤。而子衿也有她的骄傲，不会主动去昭告天下。”
綦墨城点点头。
没错，他们一家人都是这样的性子。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不说清楚，我怕你变成奥赛罗，今天的醋已经酿成天地一号了。”
说到这个话题，綦墨城的脸色又暗了下去，她已经不是叶子佩了，自己还应该吃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