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馨走出会场独自来到旁边商学院内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呆滞地擦拭着裙上的脏印。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水流哗哗的声音。
她的思绪全被皓轩刚刚的表情和眼神占据着，那种落寞的感觉自己再熟悉不过了，是种暗恋的情愫。
他对李若琳的感情到底有多深？知道她有男朋友是不是也如自己一样有着心痛的感觉呢？
此时此刻，比起自己的失恋感，艺馨更担心的是皓轩的感受。以前的自己一定只会为得知皓轩有喜欢的人而傻傻难过，而现在，她首先想到的是希望看到他开心的样子。
是因为最近跟他关系拉近了许多，让自己觉得有这个资格来关心他的缘故吗？
清洗完后，艺馨缓缓走出了学院，前面的广场上依然热闹非凡，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跳舞。
忽然，她看到一个身影从舞场走出，在广场边缘的石椅坐下。
是皓轩。艺馨一眼认出来，他也跟她一样，心情很糟吧。
艺馨走到离皓轩后方有点距离的石椅旁坐下来，她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皓轩给她的手机号码。她想试着安慰一下他，虽然不知道他是否会理睬她。
“将军大人，你们的舞会好玩吗？”她输入了几个字，发送出去。然后看着皓轩的反应。
只见他也拿出了手机，他应该看到了这条信息。但是很快他把手机又放在了旁边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皓轩的举动，艺馨有点小失望，也是，他说过不喜欢被陌生人骚扰。
几分钟过后，皓轩重新拿起手机，艺馨心一紧，果然，她收到了回复。
“一般。”
只有两个字，但艺馨可以完全感受到背后的情绪。不管怎样，至少顺利打开了一个窗口，艺馨小心翼翼地继续跟他交谈着。
“不会吧，听说你们学院的舞会是声名远扬的，有没有很多帅哥在场啊？”
“看来你这丫头也是外貌协会的。”
“谁不喜欢欣赏美好的人和物啊，不过如果我是外貌协会的就不会再继续跟你聊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这种社交舞会的场合，一般长得帅的人现在应该都是被一大票女生给围绕着，你回复我信息这么快，一看就知道你肯定因为长得不好才这么闲。而我还在陪你聊天就说明我不是外貌协会的。”
皓轩看着这逻辑缜密的话，不由地笑了。这丫头总是有着令人开心的本事。
“你说的没错，我是长得丑，所以女生不愿意接近我。”他决定逗逗她。
艺馨看着这条回复，眉颜有些舒展。看来他心情有变好一点点，她也放松了许多。
“放心，男生再丑都不会惨得哪里去，你看你身边不是还有我陪着嘛。”
“那是因为你这丫头傻，愿意无条件相信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说不定你现在正在跟一个诈骗犯聊天。”
看到这句话，艺馨的心一紧，“诈骗犯”这三个字特别刺眼，仿佛在说她自己一样。
皓轩看手机许久没有回应，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对方了。当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再做一下解释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不会，我能感受到你是个好人。”
皓轩看着这几个字，怔了好几秒。好人，像他这样喜欢打架犯事，玩世不恭，让老师头疼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你的感觉是错误的，所以说你是个傻丫头。”
“谁说的，我直觉很好的。比如，我觉得你现在心情不好。”
“当然，刚告诉你没人理我。这是推理，不是你的直觉。”
“那你就去找你的朋友们一起跳跳舞啊，这样可以让心情变好。”艺馨试探着皓轩的反应。
“没兴趣。”
果不其然，一谈到他的朋友，他立马恢复冷酷状。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陪陪你吧。”
皓轩嘴角上扬了一下，“今天没来参加舞会？不是给你发了邀请函了？”
“是啊，我怕过来找不到舞伴那就糗大了。”
“很有自知之明啊，看你笨蛋一样的感觉，这种淑女做的事情不适合你。”
艺馨看着这句话不禁呵呵笑了，这世界上可能只有她才会看到损自己的言语还依然开心无比吧。她倒是感觉皓轩跟她亲近了很多。
“是啊，只有我这个笨蛋才会跟一个不受欢迎的壁花先生谈天，还要忍受他的毒舌。”
皓轩读不出来对方这句话背后的情绪是调侃还是抱怨，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复杂的情愫，明明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但是感觉就像是遇见了一位认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一样，没有任何隔阂感。他有些享受这样的聊天，不愿中断。
“今天，不要与我为敌好吗？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示弱，这是他陈皓轩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艺馨随即又发了个鬼脸图像过去。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你经常这样和陌生人聊天？”皓轩渐渐开始对这位“花开的声音”产生了兴趣。
“不为什么，就是感觉相信。我从不和陌生人聊天的，你算特例。”艺馨急于否认，她不希望皓轩以为她是个爱找陌生人胡乱搭讪的人。
皓轩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看到“特例”两个字居然内心还有点高兴。
“为什么你们女生都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也许不是‘容易’相信，而是‘愿意’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人。”
看着远处舞场那个熟悉的身影，脑中闪过家里母亲的愁容，皓轩冷冷地回复了一句，“所以很愚蠢，最后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感觉你这句话是特别针对‘某个女生’所说，是你朋友？”
艺馨试着将话题往自己想了解的方向引导，她希望能听到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皓轩略带犹豫地打出了一行字，“是我很好的异性朋友，每次谈个恋爱都遇人不淑。”
果然是因为李若琳。艺馨心里苦笑了一下。
“你喜欢这位异性朋友吧，这么担心她。”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艺馨突然觉得心中有点隐隐作痛。
“当然喜欢，要不也不会成为这么好的朋友。但仅限于此，我是不会把朋友变成女朋友的。”
“为什么？”艺馨对于皓轩的回答有些惊讶，“怕失去一个好朋友？”
“也许吧。”
“你对待爱情为什么要如此小心谨慎，应该去努力尝试一下啊。”
艺馨不明白皓轩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她更没想到自己会去鼓励皓轩去追另一个女孩。
“爱情这种东西，我从来都不相信。所以跟我在一起，只会浪费时间。”
艺馨看着手机中的这句话，怔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自己印象中的皓轩，时而冷酷时而玩世不恭，总是被老师们贴上“问题学生”的标签，别的女生可能大部分是被他那种“坏男孩”的气质所吸引，但是她却是因为他内心的温暖而执着，她简单地将皓轩的酷理解为叛逆期男孩喜欢表现的特质。而现在，她好似看到了皓轩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口，透着股莫名的寒气。
艺馨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皓轩。
“好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么多，实在不似我的风格。不过还是多谢你陪我。我要回到那个乏味的舞会了。”
皓轩站起身来，把手机装进了口袋，慢慢向舞会现场走去。
艺馨看着依稀远去的皓轩，不自觉地已经泪水溢满眼眶。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感觉他如此的孤独……
=======
舞会现场的气氛已经高涨到极high的程度，敏洁从头到尾都在跳着，一场都没有落下。后来加入的明宇也早已累得快趴下。一旁休息的两人看到了走回广场的艺馨，敏洁兴高采烈地奔向了她。
“你到哪去了？半天也找不到你的人，最后的双人舞马上就要开始了。”
“嗯，随便走走。”艺馨木讷地回应着。
“你的裙子怎么这么脏？！在哪弄的啊？”敏洁十分惊讶地说。
“没事，刚不小心弄脏了。”艺馨无精打采地说，完全没把这当一回事。
此时，广场上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
“今天舞会的最后一场是双人舞，请男同学和女同学分开站。由于现场的男生相对较少，所以将由打算参加双人舞的男同学开始挑选女伴。”
于是，男女生们分别站成了两排，艺馨下意识地尽量往旁边钻。不知什么时候，若琳和吕娆站到了她的身边。她们朝艺馨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但并没有进一步交谈的打算。
“哎呀，你还在这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裙子这么脏，还是别跳了，免得也弄脏舞伴的衣服。这最后的双人舞可是要排名次的，拖累人可不好。”
林艾嘉不知从哪冒出来，她身边的那些簇拥者们也故意跟着附和，引来在场人的指指点点。
敏洁刚想上前打抱不平，被艺馨拦住了。反正她也没心思跳舞，不理睬对方最好。
很快，现场的男生只剩下寥寥数人，不知是否是因为受到林艾嘉那句话的影响，场上的男生大部分都没有走向她，即使有也在打量她的裙子半天后而离开。
而艺馨完全忽略了自己被剩下的尴尬场面，她的脑子依然被刚刚与皓轩的交谈所占据着。等她晃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眼前有一只手正伸向自己。
她抬头一看，居然是陈皓轩！
她以为自己开始出现幻觉了，赶紧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他，她不知道为什么皓轩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走吧，去跳个舞。”
皓轩拉着艺馨走向了舞池中央。看着林艾嘉等周围人下巴都快被惊掉的表情，艺馨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太会跳这种舞，而且我的裙子也脏了，会给你丢脸的。”艺馨有点着急地说。
“没关系，跟着音乐和感觉走就行。我们不需要名次。”皓轩显得相当冷静。
现场音乐一起，艺馨随着皓轩的舞步跳起来，虽然她刚开始舞技不娴熟，但皓轩很会引导，没一会两人便默契起来。
艺馨看着眼前的皓轩，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跟他离得这么近。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开心死，但现在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皓轩身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内心有股急切想了解他的冲动。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聚精会神地看着？”皓轩突然说。
“没……没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来跳舞，你应该不喜欢吧。”艺馨试着转移话题。
没想到她对自己真的还挺了解，看来她的暗恋也不是白做的，皓轩心想。
“你看来挺了解我嘛。”
艺馨听了脸倏地红了，她急忙解释道，“我是看你整晚都没有跳，才这么以为。”
“我觉得比较无聊，但是尝试一下也不错。”
看来皓轩是认可了自己刚刚跟他聊天所给的意见——跳舞可以让心情变好。艺馨心里有了点慰藉，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随着皓轩享受着舞蹈和韵律，享受着这难得一次最真实的陪伴。
艺馨的安静让皓轩有点觉得奇怪，他原以为她会借机来跟自己套套近乎，就如以前一样。但她什么也不说，就好像知道他此时不希望被打扰一般，而且这并不会让人有冷场或者尴尬的感觉。
皓轩接受了这份默契，直到最后一支舞跳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