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六妹的话让义胜帮群情激昂,众人的情绪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为曾义他们报仇!”
“杀了‘梅花K’杜克!”
“消灭圣战军!”
“咱们这就出发!铲平圣战军的营地!”
五叔赶紧大声说道:“等等,大家听我说一句!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等咱们义胜帮的元气恢复后,再找圣战军的人算账也不迟!不是我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圣战军横行了那么多年,实力不容小觑。咱们如果冒然前去,无疑是白白送死啊!”
五叔想劝大家冷静,可是这个时候哪有人肯听?人群中不时传来反对的声音。
五叔又说:“六妹已经立下誓约,她的话当然算数,可我们义胜帮不是偷偷摸摸杀人的乌合之众,更不会为了帮主的名位争个头破血流,报仇的事情还应当从长计议!六妹,你觉得五叔说的在不在理?”
曾六妹眉头紧锁,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冷锋站了出来,说:“五叔,你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为曾义他们四兄弟报仇雪恨,义胜帮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对死去的人也是大大的不义。咱们义胜帮立足于乱世,凭的就是名望和义气,如果这两样都没有了,义胜帮在华人社区的形象必然大大受损,师父的一世英名也将毁于一旦!”
冷锋的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更多人看向曾六妹,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
这位曾家的六女,从小就跟在五位哥哥后面学习棍法,并把他们当作榜样,甚至会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身为女孩子的她,好胜心绝不亚于任何人,经常把和自己同龄的学徒打得遍体鳞伤。
这种曾家遗传的争强好胜的性格,让他们六兄妹从小就出类拔萃,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曾氏兄妹没能领会父亲临终时的良苦用心,没有刻苦修炼,反而不顾一切地想要从林展手里拿回黑金撬棍,最终酿成了悲剧。
面对帮内两种不同意见,曾六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曾六妹说话时故意回避了五叔的目光,“杀死‘梅花K’杜克的人,就能继任帮主之位!”
此言一出,众人齐声呼喝,战意重燃。
林展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曾义四兄弟的死,让他感到自责,他让小杰克拜曾六妹为师,并介绍新湾村的华人青年加入义胜帮,就是希望曾六妹能从长远考虑,抑制住心中复仇的冲动。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把矛头对准圣战军,曾氏四兄弟的死就只能说是他们脱离帮众擅自行动的后果。那样一来,曾六妹不但继任帮主无望,甚至还可能遭到帮规的处罚。
想到这里,林展左右为难。如果师父还在,他老人家会怎么做?林展不禁回想起师父临终的嘱托,为了激励曾氏兄妹不断变强,师父不惜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如今,义胜帮面临的是帮会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人心浮动,众人意见不一。如果现在就跟圣战军全面开战,必将死伤惨重,如果不开战,帮会又有内部分裂的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矛盾的焦点,让自己再次成为义胜帮的“敌人”。
就在众人叫喊着准备杀向圣战军地盘的时候,一棵又粗又高的枯树突然倒下,拦住了去路。
砸断枯树的人正是林展。
“林展,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去?”一人大声质问。
林展拦在路上,从容地回应:“曾义他们的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圣战军人多势众又不乏高手,你们这样去无异是去送死。”
“你要是怕死就别去!”人群中有人说。
“你不让我们去,是不是想争帮主之位?”又有人质问。
“曾义他们的死你也难逃责任!”另一个人附和着说。
林展把黑金撬棍横在身体右侧,对众人说:“懒得跟你们废话,要想去报仇,先从我这里过。过不了的,回去好好练练再提报仇的事。”
此言一出,大多数人都打了退堂鼓。林展是前任帮主曾琛的关门弟子,入门十年未尝败绩,虽然帮内比试用的都是木棍,但这也足以证明他棍法的厉害。
有个年轻气盛的帮派弟子不服,提棍上前,林展轻易地挡开来棍,一脚把对方踹倒在地。
“这两天我杀了不少圣战军的人,”林展对倒在地上的那人说,“他们大多数除了当炮灰什么都没留下。你如果想死的跟他们一样没有意义,我不拦着你,但你不能以替曾义他们报仇为名去送死,因为你还不够格。”
曾六妹听见林展的话,刚才和圣战军决一死战的意气顿时消散了大半,她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冷锋站了出来,对林展说:“义胜帮的兄弟们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而你却要跟自己人动手?既然这样,你我二人就比试比试吧!”
林展平静地回应:“好,入门以来我还没跟大师兄真刀真枪地切磋过,今天正好可以弥补这个遗憾。”
五叔见势不妙,赶紧说:“冷锋、林展,大敌当前,你们两个不要内斗啊!”
冷锋说:“五叔,现在说这话已经太晚了——”
话音未落,冷锋身形已动。一棍刺出,不是杀招,却也直奔要害。林展知道对方的厉害,不敢怠慢,立刻出棍招架。“当、当、当!”转眼之间,两人已交手几个回合,电光火石,令人目不暇接。
义胜帮众人没见过二人正式比试,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张大了嘴。五叔心焦不已,曾六妹更是脸色苍白。
“当!”又是一次两棍相接,二人各自向后跳开一步。
比武的两个人各怀心思。林展以为只要战胜了冷锋,就能让其他人放弃直接找圣战军复仇的念头。冷锋则认为击败了林展就能在帮中立威,对争夺帮主之位十分有利。
冷锋说:“林展,为什么不使出全力?我教过你棍法,看得出你有所保留。”
“大师兄不也没有使出全力吗?”林展回应。
“哼!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好!”
两人同时飞身向前,各自出棍。冷锋的撬棍劈向林展的脖颈,林展对准的却是对方手上的撬棍。“当”的一声,两棍硬接,冷锋手中的撬棍应声而断,他本人却没有一丝慌乱,而是手握残棍向林展刺了过去。林展没想到冷锋竟会如此搏命,收棍格挡已经来不及,侧身躲闪。躲过刺来的残棍,林展的肋下却露出一个大破绽。以冷锋的身手,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只见他抬腿侧踢,瞄准的正是林展的肋部。
若被踢中,肋骨必断无疑,林展只得用撬棍的凿刃向对方头上削去。撬棍剃发这一招,义胜帮内部不少人都“领教”过,少一片头发虽不痛不痒,却会让人颜面扫地,好几天都抬不起头。冷锋一心想要争夺帮主之位,此时此刻宁肯受伤也不愿遭受削发之辱,他眼睁睁地看着林展的撬棍向自己削来,脸上立刻露出了乞求之色。林展也意识到这一凿若是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杀人不过头点地,对方是自己的大师兄,不能做得太绝。于是他手腕一抖,撬棍的凿刃从对方头上划过,毫发无伤。冷锋知道林展手下留情,也及时收了腿。两人各自向后跳开一步,都停了手。
冷锋将断棍扔在地上,说:“你赢了。”
“我知道,赢在棍上。”林展说。
林展把黑金撬棍举到面前看了看,又故意在空中劈砍几下,发出“嗖嗖”的声音,然后故意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义胜帮众人。
连冷锋都不敌林展,其他人更不敢上前挑战。可偏偏有人不服,大声说:“林展,要不是你手上的黑金撬棍,你早就输了!”
“林展不配拥有黑金撬棍!”另一人大声附和。
“把棍交出来!”
“对,把棍交出来!”
林展故意冷笑了一下,对众人说:“我人在这里,黑金撬棍也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来抢。”
好几个人跃跃欲试,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林展再次出言相激:“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好好练练,凭你们现在的本事去找圣战军报仇,白白送死不说,还会辱没义胜帮的名声。”
那几个人终于忍受不了,举起撬棍一起向林展攻了过去。林展被围在当中却从容不迫,左劈右砍,前躲后闪,几个回合下来,围攻他的人不是被打飞撬棍就是被踢到在地上,全部败下阵来。
“兄弟们,一起上!”
不等那几个人退回来,又有十几个义胜帮的人想冲上去。
“都给我住手!”曾六妹突然大声说。
那十几个义胜帮的人听到这话,纷纷退了回来。众人都看向曾六妹,更准确地说,是看向她手中的另一根黑金撬棍。
曾六妹走向前两步,说:“林展,你——”
林展抢着大声说道:“义胜帮都是一群言而无信、有勇无谋的乌合之众,我实在是羞于继续与你们为伍!”
曾六妹愣了一下,问:“林展,你难道想要正式脱离本帮?你可知道当叛徒的后果?”
五叔也说:“林展,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展绝决地回应:“只要我想离开,谁能拦得住我?我不但要脱离义胜帮,还要带走黑金撬棍。”
“你真的要逼我动手?”曾六妹的声音有些微颤。
“曾六妹,这根黑金撬棍是师父临终前赠与我的,想夺回去没那么容易!”
自入门以来,林展一直称呼对方“六妹”,只有在一种场合下才会以全名相称,那就是两人私下“决斗”的时候。
曾六妹听林展叫出自己全名,知道那是逼自己动手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出手了。试探着劈出两棍,都被林展轻易躲过。曾六妹好胜心陡增,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林展不跟她硬拼,先佯退两步,突然挺身上前,举棍劈向曾六妹。
这一招速度极快,中招者非死即伤,义胜帮众人不禁摒住了呼吸。
曾六妹却毫不惊慌,反而感到疑惑,因为她认得这一招。此招是虚招,林展前两天在和曾氏兄妹们打斗的时候刚用过,当时这招把曾六妹逼入了绝境,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决斗中使用重复的招式是武者的大忌,林展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是,林展故意要输给自己。曾六妹没时间细想,发力迎击,以实招对虚招,成功地架开了劈来的撬棍,然后本能地闭上眼睛,提棍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