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说的保护,苏小明琢磨了一宿。既然是看着他长大,要动手也不会留到现在。用人不疑,姑且就当自己人。
第二日,苏小明打着闭门思过的幌子,带大壮进了书房。大壮见他反锁了门,又费力拖那案几挡在门后,不觉好笑。
“公子若想习武,我知道一个去处,书房还是小了点。”
苏小明挠着脖子后的那缕头发,今日这事,似乎应该先同琴姐商量。
来到隔间,苏小明掀开被褥,小心翼翼地拿戒尺触碰床上的机关。床板瞬间缩动,露出床下的大洞来。
大壮心里一惊,“公子,这是?”
苏小明苦笑道:“前日我在此处小憩,差点给掉下去。”
“公子怀疑是有人要害你,所以才想习武?”
“不见得是想害我,前几任知县都死于非命,这床恐怕是原因之一。只是不知道这洞口有多深,会不会通向别的地方?”
大壮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看也不看直接扔了下去,将耳朵紧紧贴在洞口边缘,皱眉道:“约摸三丈,是不是通向别处下去才知晓。公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大壮推开窗,闪身出了书房,再出现时身上多了一个包裹。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绯色暗盒,叩开后盒内迸发出异常明亮的光芒。
“夜明珠?这么大?”苏小明一把夺过。这颗夜明珠与网球一般大小,光泽柔润。
“兄弟,有这玩意儿你干嘛还给我点蜡烛,真不够意思。”
大壮嘴角抽搐,别说云县,放眼整个封朝,这样的夜明珠也不过十颗。可他并不能这样讲。
“公子,这是你祖父偷偷派人送来的,只急用,不可把玩。”说罢,大壮拿过夜明珠,又从包裹里拿出一柄短剑,直接跳了下去。
“我去,你就这么下去,万一缺氧或有毒蛇怎么办?”苏小明朝洞口大喊,定睛一看大壮已稳稳地站在洞底。那夜明珠将洞底照的一清二楚,正因如此,苏小明趴在洞口,吐了。
大壮屏息道:“公子,你要下来看吗?”
苏小明伸出颤抖的五指,朝洞口挥手道:“不了,你,你看好就上来。”
大壮吱了一声,很快回到地面,将床板复原。转身才发现苏小明脸色苍白。
苏小明觉得自己很囧,可洞底那堆死人骨,还有那颗头颅实在恐怖。他去年拒绝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孩,当时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缘由。现在看来,估计是因为她学医的缘故。想想那双解剖尸体的纤纤细手,抚上自己的脸,苏小明打了个寒颤。见大壮同情地看着自己,苏小明捂嘴道:“什么都别讲,我先回房换身衣服。”
苏小明在现代是真有洁癖,他一直觉得潇洒而又不狂浪的风姿才配得上自己那张英俊的脸,还有线条明朗的身材。可今天,他骤然失了气势。这具身体很弱,在大壮面前他也很弱。
换了身衣服,又吃了通水果,苏小明缓过神来。
“大壮,你都看见了什么?”
“如公子所见,按那骨架,应该是四个人,可头颅只剩两颗,估摸着被食尸虫给吃了。”
苏小明胸口憋闷,胃里暗潮汹涌,“你继续”。
“洞底有个血淋淋的布包裹,我还没拆,布上的虫子我已经烧了。”
又过了两日,坊间陆续传言知县大人府邸闹鬼。
最先在府外喊出“有鬼”的人是周大娘,为此她还去寺庙求了护身符。周大娘不是云县人,做了寡妇又不得回娘家,这才到了云县。她亲闺女今年十二岁,又识得几个字,正想求了知县大人进府做丫鬟。府上才杏花这么一个婢女,自然不够。况且老爷身边才一个夫人,纳妾是迟早的事。与其等着妾进门,倒不如把自家闺女先塞进来,哪怕先做通房。
周大娘忸怩地站在书房门口,还未开口便隐约听见凄厉的喊声。她抬起头,见苏爱民聚精会神地翻宗卷,大着胆子向前迈了两步,果真又听见凄厉的喊声。她不确定地揉了揉耳朵,那声音渐渐明朗,是从书房隔间飘出来的。她侧着身子,隔间里除了一张床,并没有任何人。
“老爷”,她哆嗦着连唤了两声。
“可有何事?”苏爱民优雅地放下宗卷,歪着头看向她。
就在这时,那声音再次飘来。只是这一次,周大娘只觉浑身发软,语无伦次地夺门而出,大喊道:“有鬼啊,有鬼啊。”
苏爱民走出书房,只看见周大娘颤巍巍的背影。
王叔是衙门府上的老人,历经了数任知县。原本他也是不信的,毕竟他认真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可疑之人或物,也没听见奇怪的声音。直到某个清晨,他在心爱的柿子树旁看见了一颗残留着干涸血渍的头颅,下面的一排牙齿还缺了一颗。若他没记错,正是上一任知县。
他抖着嘴唇,还能记起他说话的样子,晕了过去。
后来几日,朱大人和吴大人府上也陆续传出有鬼的消息。听闻朱夫人在种满鲜花的后院也看见了一颗头颅,发髻虽散乱,可发髻上那根簪子她认得。这是一年前她赠给上一任知县夫人的梅花簪。由此,朱夫人大病一场,请道场做了法事也是整日精神恍惚着。
前几任知县残留的头颅陆续出现,令整个云县人心惶惶。坊间传言愈演愈烈,传得最多的版本便是冤死的知县不愿投胎,回来找害他的人报仇。
县丞和县尉在云县数十年,这样闹鬼的事也不是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他却没见过。再不堵住悠悠众口,上面派人下来,脑袋怕也要保不住了。
终于,苏爱民以知县一把手的身份坐在了朱大人和吴大人的上首。毕竟亲眼见到那堆人骨,加上后院不宁,两位大人并不如往昔那般神采奕奕。
苏爱民抬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谦逊道:“两位大人,苏某来云县不过数日,先前之事更是一概不知。近来闹鬼一事弄得人心惶惶,加上坊间传言,苏某想向二位大人打听一番陈年旧事。先前那几位大人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朱大人半靠着椅背,声音虚浮:“这意外,朱某也深感意外。云县气候恶劣,不像京都和江南的风水养人。有三位大人确实是染病后无药可治便去了,这有医案记载。上一任大人是在路上遭了劫匪,遇刺身亡,这劫匪...巡检司隶属兵部,我等无权过问。”
“劫匪?”苏爱民等的就是这两个字,“这两日我听见不少传闻。说云县劫匪凶悍,不少百姓不堪重负迁去了临县。这云县的几个村儿,现在是人烟稀少,田地杂草丛生。既然如此,何不剿匪?”
朱吴二人面面相觑,吴大人拱手道:“这劫匪四处流窜,出了云县便不是我等管辖,如何剿匪?”
苏爱民惊呆了,“朝廷不管吗?”
朱大人脸上的愁容瞬间舒张,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上面自然是知道的。苏大人初来乍到,听朱某一句劝,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有空去醉花楼坐坐,扶柳姑娘消息灵通。相处久了,你便知道了。”
苏爱民第一次见扶柳,就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在这穷乡僻壤的云县,她何以能消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