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儿子。”父亲站在金色的日轮中招呼着云岚。刺眼的光亮揉进他的瞳孔,他眯起眼努力地适应。渐渐地,天地的轮廓逐渐清晰明朗起来。阳光在海天相接的地方缓缓下坠,父亲站在逆光中更显黑硬的礁石上,胡茬爬满他遍布时间褶皱且略显疲态的脸,一件陈旧的黑色防护服紧贴着他结实粗壮的躯体。他裂开嘴对着云岚微笑,露出泛黄但整齐的牙齿。
“爸爸。”云岚惊喜地叫道“我以为……”
“看。”父亲指着远处海面上一艘孑然的白帆,母亲正端坐在上面朝着他挥手。就在此时,如章鱼触手般的藤蔓噌得从礁石后方的海面下拔地而起,张牙舞爪地向毫无防备的父亲袭去。
“爸爸!”云岚惊恐地大喊,但却无能为力。刹那之间,藤蔓挟持着父亲瞬间消失在了礁石后。再转眼看白帆时,只看到半截长处水面的桅杆和不停翻腾的海面。
“不!”
云岚从梦中惊醒。苏正靠在他的肩上睡得沉沉的,一脸憔悴,看得云岚一阵心疼。他用手轻轻地将她额头杂乱的发丝捋顺,细看她虽稍显苍白却依然精致的面容,回想起昨晚月光下她吻他时的模样,一切恍若隔世。
“你怎么哭啦?”苏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却见面前的大男孩满眼泪痕地看着自己。云岚自己似乎没意识到,听了苏的话,抹了把眼睛,真有泪水。他没告诉她他的梦,只说是刚打了个哈欠。苏没再追问,温柔的盯视着他,笑他刚才一抹把自己画了个大花脸,他就跟着她笑。她总是那么爱笑,仿佛她从不是生活在阴影笼罩下囚笼般的庇护所里,而是身处一片祥和的繁花盛景之中。她的笑治愈而有力量,每一次在他面对灾难和低谷时都能带给他向前的动力,只要看见这个笑容他便知道世界还没那么糟糕,于是他就跟着她一起笑。每当此时,如初冬朝阳一般毛茸茸的感觉便打心底漫开,他想,大概这就是幸福吧。
就在两人痴痴傻笑的时候,一对小巧的双脚停在了他们旁边,是冯娟。凌乱的头发遮了大半个脸,一身脏兮兮的遍布污迹,手里拿了盒罐头,胸前挂着一块银质的吊牌。云岚和苏认得那是她哥哥十六岁生日时郭佳人送的,上面镌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和誓言。他们不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定是十分痛苦而艰难的。一时两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满眼忧伤地望着她。
“谢谢你昨晚送我去医务室。”冯娟平静地对着云岚说道,顺手将那盒罐头塞进他怀里,然后看了眼苏,说,“我再去找一个。”苏立即说不用麻烦了,于是对方说了句好吧转身走开了。
他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云岚能感觉到那盒罐头上暖暖的余温,在这冰凉的季节里,也不知她握了多久。
过了不久,安全屋的公共广播中传出了所长那有些沙哑的声音。通知所有居民到面积相对最大的C区集合,同时吩咐所有巡逻队队员到A区列队,顿时,本就凌乱的安全屋又添上了一层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