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小，赤钰安。”
陆山铭压低语调，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样控制表情，只能尽量把脸埋进斗篷里。
“有意思，有意思，”蓝袍人放肆地大笑起来，“你知道吗？你是这两个月以来，第三个来找我的红灵。
你们红灵不是号称有除人类以外最严密的组织形式吗？怎么？族人被搜查官杀了，不找自己人，反而一个个都跑来向枯枝公会寻求帮助？
哦……我明白了，因为你们的管理层都是些饭桶，只敢挨揍不敢还手，而普通族人从来只关心自己的安危，对吧。”
“我是……第三个？”
“是，连任务要求都如初一辙。你运气不错，在帮前两名红灵搜集信息的时候，我们顺带也确定了杀死赤钰安的搜查官，这个信息可以免费提供给你。”
“是谁？”陆山铭手心渗出汗珠，不知为何，他愈发地紧张起来。
“雷建风，ATA上等搜查官。顺便再给你提供个友情信息，红池酒会事件中丧生的红灵供有三位，雷建风杀了一位，另外两位都是他的直属上司杀的。”
直属上司……
陆山铭的嘴唇忽地哆嗦了一下。
雷建风正好与他隶属ATA的同一个分部——第十七分部。
陆山铭还在ATA里的时候，见过雷建风好几次。他是一位相当年轻的上等搜查官，封灵武器是一柄封印着食人魔之魂的巨型战斧，战斗风格以粗暴勇猛著称。
似乎是因为武器里封印的是食人魔，观摩雷建风的战斗录像时，陆山铭总感觉他表情和动作有一种食人魔狂化后的味道。
雷建风本身已经是上等搜查官，他的直属上司……只可能是他们第十七分部的分部长——特等搜查官林弘毅。
而林部长的确是“红池酒会”清剿战的领队之一。
陆山铭觉得四肢有些发冷。
随着他所知悉的事情越来越多，“红池酒会”事件的真相似乎离他越来越近，然而他却越来越害怕，本能地去抗拒着所谓的“真相”。
林部长坚毅的面庞在陆山铭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是一位优秀的前辈，绝大多数时候都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冷峻，但跟他相处久了，会发现他其实很大方，也很热心，跟脸上表现出来的完全两样。
他常常亲自到训练场，观察各位搜查官的训练情况，偶尔也会针对战斗技法进行探讨交流。陆山铭曾蒙他指点刀术，林部长自己的封灵武器也是刀，所以往往愿意多跟陆山铭多聊几句。
让陆山铭从三等搜查官升成二等搜查官，也是林部长的意思。
可现在……林部长残杀红灵，这……
陆山铭觉得脑子又烧起来了，像是被人往头顶了浇一锅滚烫的热粥。
为什么会这样？
“红池酒会”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没必要害怕，上等搜查官只是听起来棘手，枯枝公会能处理他的人一抓一大把。”蓝袍人看到陆山铭颤抖的手，笑着劝慰道。
陆山铭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稳住心神，咳嗽两声：“嗯，我相信你们。但我想知道，之前两位红灵的委托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个嘛……”蓝袍人稍稍犹豫了一下，“本来客人的隐私是不能透露的，但考虑到你们目的相近，说说也无妨，他们两位要求刺杀的都是特等搜查官林弘毅。
至于委托的进度嘛……你也知道，刺杀特等搜查官可不是随便玩玩的，枯枝公会虽有能力，但也需要经过长期的策划，找到一个完美的时机再出手……非要说个时限的话，半年内大概会看到成果。”
“半年内么……”陆山铭低声重复。
“刺杀雷建风用不了半年。但是比起这个，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不管是上等还是特等，刺杀费用都非常高昂，你确定你支付得起吗？”
“我觉得钱的问题应该不大。”
“哈哈哈，有意思，红灵的财力果然是名不虚传。敢问您在红灵里，是做什么的呢？”
“我是开托儿所的，你知道，红灵的生育能力很差，一旦有孩子，都希望让孩子受到最好的照顾和最好的教育，如果父母工作忙的话，往往喜欢把孩子放在托儿所里。”陆山铭说。
“这样子啊……看你财大气粗的样子，托儿所的规模应该不小吧。”蓝袍人摸了摸下巴。
“不小，这个托儿所是我和赤钰安一起经营的，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愿意把她的那一半股份全部拿出来，作为委托费用。”
“嗯。你一个人要管那么多孩子，不会累吗？”蓝袍人问。
“不，我只是老板，托儿所里有专门的老师和警卫……你问这么多干嘛？”陆山铭的声音陡然警惕起来。
“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多嘴两句，”蓝袍人不好意思地招招手，语气变得异常亲切。
他递给陆山铭两张纸、一支笔：“那么就这么定下来了，刺杀费用一共两百万。三天之内，把十万定金打到这个卡号上，刺杀完成后再交付尾款。对了，把手机号留下，委托完成进度会短信通知你。”
……
陆山铭推开黑色小门走回酒馆，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样一来，前期工作就都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大鱼能不能上钩了。
他扯了扯身上宽大的黑色长斗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他的情绪控制依旧糟糕，但在斗篷的遮掩下，枯枝公会的蓝袍人似乎并没有看出破绽。
演技不够，斗篷来凑。
陆山铭开始理解为什么很多异类都喜欢穿着斗篷出门了，不仅能隐藏身份，还能掩饰情绪。
谈判中，对手几乎无法依靠微表情和小幅动作来判断自己的心理活动。
陆山铭在酒桌间的过道上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脚踝被人拉住，身体一个不稳，急遽下坠。
他眼疾手快地撑住道旁的酒桌，才勉强止住下坠趋势。
陆山铭低头向脚踝处望去，发现竟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倒霉青年。
倒霉青年无赖似的拽着他的脚踝，紧闭双眼，另一只手胡乱地在地上拍打，口中念念叨叨：“莉莉……莉莉，别离开我。”
我擦，陆山铭大惊，这是发酒疯了？莉莉又是哪位？
“老兄，别，我不是……”陆山铭说到一半，倒霉青年猛然睁开眼，幽深的眼瞳中放射出亮红色的光芒。
倒霉青年霎时间豁然换了张脸似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他嘴中喊着莉莉，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盯着陆山铭，非常用力地眨了眨眼。
眨眼……什么意思？
！
陆山铭忽地想通了这位老兄的举动。
这位老兄是在提醒他小心！
他不放心自己，所以留在酒馆里装睡，实则是在替他把风。
而倒霉青年会有此刻的举动，多半是察觉到枯枝公会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想不到七号酒馆里还有这样有义气的家伙，陆山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别别，我可不是你的莉莉。”陆山铭说着，稍稍撩起斗篷，也用力地向倒霉青年眨了眨眼。
倒霉青年怔了一瞬，松开手，一头栽回地板上，臭骂道：“妈的，哪儿来的抠脚大汉，冒充我的莉莉，给爷爬，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