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噎了一下，握拳，最后还是反驳不了，丢下最后一句话就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苏寒擦了擦眼睛有些累地坐回椅子上，感受到旁边人的目光才轻轻开口：“今天谢谢你。”
顾尘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后事我会帮忙。”
苏寒抿嘴，不再开口。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手机里一堆未接电话，苏寒丢了手机就去洗了冷水澡，叶洛轻不在，给她发的最后一条微信是家里有事，明天再回来。
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还有一堆消息，很熟练地划到底部。
［顾尘：晚上再去看看你外公吧。等会过来吃饭。］
苏寒眯了眼坐在椅子上，外公确实保不住，晚上可能是最后一眼了。
办公室。
刚备好晚饭的白亦君凑到顾尘旁边看了看他手里的动作：“顾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带苏小寒回顾宅啊？”
顾尘抬眼瞥了他一下，又收回目光。
白亦君嘿嘿一笑：“你别说你不知道苏小寒早就成年了。”
顾尘收起手机好脾气地开口：“你话怎么这么多。”
白亦君给嘴上了链条。
苏寒来的时候两人正好落座。
“等会我跟你去医院看看，你要是难过也可以跟我说，不用憋着。”
苏寒坐在桌前有些缓慢地拿起了筷子，轻轻摇了摇头。
“苏小寒你多吃点，你要好好的。”白亦君也安慰她，事情的经过他也了解了一些，只是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这顿饭苏寒吃得很少，几乎是扒了两口就没有了，两个人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开口，只是摇头点头。
车停在停车场，天还是阴沉沉的，毛毛细雨还在不停地下，整座城市陷入无边的寂静和昏暗。
苏寒面不改色地接起祁谨然的电话。
“喂，没事吧？”
苏寒摇头摇到一半才发现这是电话：“没事。”
“你可别想不开啊，我现在在江城，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不用了，这儿危险。”苏寒格外的冷静，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两个人跟着她身后上了七楼，苏寒外公的病房。
很压抑，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病床上躺着老人，苏寒跪在床前拉他的手，眼神很空洞，也没有说话
医生赶来，给顾尘鞠了个躬就走进病房：“苏小姐，您节哀。”
护士都进了病房，苏寒才松开手站起身，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
门外，她靠在椅背上，低着头不明表情。
“我会帮你送回云都，葬礼安排在周六，记得过来。”顾尘拍拍她的背，说道。
苏寒身体陡然一颤，险些摔在地上，抬起脸的时候脸上是不自然的红晕。
“你别吓我。”顾尘扶住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
“看吧，发烧了。”
苏寒转头有些茫然地看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怎么会。”
顾尘不回答，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打针。”
“不要，我不去。”苏寒突然回过神一般挣扎起来。
白亦君怔在原地，医生也有些茫然。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去。”苏寒挣扎着，手去抓他的外套，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乖，听话。”顾尘也无奈，这次确实是高烧。
床前，顾尘手抵着下巴凤眸盯着床上那张红脸，转头挑眉。
“顾爷，这是躁郁症。”心理医生也有些意外，若不是顾尘请他来看，估计没有人会知道苏寒会有这样的病。
“躁郁症？”顾尘挑眉，又将目光转回她身上。
“是的，常见症状为暴躁，脾气大，但是对自身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日益加重病情，如果哪一天突然爆发估计也会有生命危险。”心理医生也转头看向床上的人，语气略带遗憾。
“怎么治？”
“这个……目前并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最有效的就是转移周围的环境，保持心情舒畅，会有很大的好处。”
“好，出去吧。”顾尘挥手，直到医生带上门才吐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苏寒的身世，不知道她以前的生活，更不清楚她的经历和过去，只是突然萌生出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苏寒外公只有一个女儿，却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自己也走了，苏寒孤零零的一个人也确实难熬。
苏寒醒的时候是深夜，旁边顾尘不在，是萧铭。
“寒姐，”萧铭显然有些激动，“爷爷走了你也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吧，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的。”
苏寒坐起身：“几点了。”
没有声音。
萧铭皱眉。
苏寒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声音。
“卧槽寒姐你怎么了？！我去叫医生！”萧铭慌了，站起身就跑出去喊医生。
苏寒收回目光从桌子上掏来手机，凌晨四点。
随手点开顾尘的聊天界面。
［你在哪。］
那边很快就回了。
［办公室。］
收到消息后不到一分钟他就来了，打开灯看见灯光下那张苍白脸：“怎么醒了，萧铭呢？”
苏寒没有开口，低头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
［哑了。］
“哑了？”顾尘同样皱眉，走进的时候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没退烧。
［萧铭去找医生了。］苏寒收起手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扭头看向窗外，很暗，还可以看到淅淅沥沥的小雨。
“怎么回事？”医生赶到的时候房里沉默着。
“顾老师。”萧铭点了点头，他也确实是顾尘拖过来看苏寒的，这会儿也不是很意外。
“大概是应激性，暂时性失声而已，调整好过两天就恢复了。”医生递出手里的资料，对顾尘说道，话听起来还挺可靠的。
顾尘扫了一遍就放到一边，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摇头：“正常情况下不会，毕竟是短暂的，不容易恶化，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开学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个月过去了，天气已经开始变冷，阴雨天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苏寒在医院待的日子很安静，有很多人来看她，叶洛轻一待就是一上午。
“退烧了，跟我去云都，看看你外公。”顾尘套上外套随手丢给苏寒一件。
苏寒也没有多等，收拾好了就跟着他出了医院。
还是很压抑的天气，苏寒坐在后座看窗外。
“苏小寒你好了没有？”白亦君偏过头问她，这些天确实安静了太多，倒有些不习惯了。
苏寒也不开口，不清不楚地摇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
到云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苏寒下车就看到了对面一座记忆有些模糊的小别墅，已经老旧了很多。
她没去问顾尘为什么认识自己家，也没有去想。
这几天顾尘忙活了不少，经常江城云都来回赶，只是为了整理后事。
灵堂。
黑白混在一起，尽头是一副棺材，曾经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就躺在里面自此长眠。
苏寒的步子有些颤抖，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一个扑通就跪了下来，重重地磕完三个头时眼底已经红了一大片。
灵堂外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苏寒的同学，也有一些大人物。
苏寒出来的时候刚好有一辆车驶过来，车头挂着晋都的车牌。
些许年老的男人下车，身后是一个青年，走到门口给苏寒递了一张纸：“是苏小姐吧，我们是你外公的朋友。”
苏寒冷着脸，看都不看他们一样，只是摇了摇头，盯着那写着晋的车牌好久才张了张嘴：“不好意思，我外公说晋都的人一律不见。”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我们是你外公的朋友。”老人执着着想进去看一眼。
“请回，撵人不礼貌。”苏寒冷冷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好几天不说话的原因。
两个人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才转身上车，驶离了这里。
下葬的那天苏寒穿着一身黑，眼底血丝愈发明显，又是连续好几天的失眠。
墓地选在昭陵墓园，七年前她外婆也葬在这里。
苏寒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天气已经明显变冷，她穿着有些褪色的外套，在雨中显得格外瘦小。
顾尘撑着伞，看她的身体逐渐被淋湿，眼底也有一抹红。
已经几个星期没有去上课，萧铭跟杨子宸来过几次，上过坟，安慰过苏寒几次。
顾尘干脆直接辞掉了工作，跟着苏寒在云都待了好些日子才把她的作息调回来一些。
“我不想去上课了。”苏寒坐在落地窗前，扭头看向身后的顾尘，像是在征求大人的意见。
顾尘抬手按在她的脑袋上：“真不想？”
她点了点头。
“才大一就辍学，关键是看你有什么理由了。”顾尘没想过阻止她生活的方向，只是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辍学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苏寒低头，沉默了：“就说经济条件不允许。”
顾尘噗嗤一下笑了，收回手：“这么穷？况且学校是有补助金的，这个理由不成立。”
苏寒皱眉了：“那就说我结婚。”
顾尘心里咯噔一下，强硬转移话题：“那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苏寒换了一个姿势，摇摇头：“不想待在江城了。”
顾尘也沉默了好一会，去给她热了一杯牛奶就坐在她旁边：“要不我带你去古都？”
苏寒用热牛奶捂了捂手，摇摇头。
“为什么？”
“古都是我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