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蕙出去之后，自从放学柳棉也没看见她，听说被老吴叫了家长，这还是后来章妈过来与柳棉闲聊时说起的，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柳棉放学收拾了东西就往家走，快步走着的时候，她总感觉身后有人，回头看去，来来往往的吵吵嚷嚷的都是忙碌的小贩，根本不见任何行踪可疑的人。
她盯了一会儿，只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长长出了一口气，步伐带风。
李翠莲小店的门口堆满了买盒饭的人，老远便能一股子饭菜的香味，周兴在前面招呼，不见李翠莲的身影。
柳棉心里忽然就咯噔一声，“周叔我姥呢？”
周兴忙的满头大汗，一面收钱，一面从箱子里找盒饭，头也顾不上抬，“你妈回来的匆忙，也没带件换洗的衣裳，你姥带着她去前面市场上买去了。”
柳棉将书包塞进柜台底下，就往外头跑，“叔，我去找她们。”
周兴伸着胳膊，“你倒是帮忙找钱啊。”
喊声回荡着，柳棉一溜烟早就跑出了巷子口。
也许是过了一段时间平静日子，不论是李翠莲还是柳棉都放松了警惕。
听闻李翠莲和田秀丽出去逛街的消息，让柳棉的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个不停，她一面跑心里面也在暗暗的祈祷，希望这不是柳家人的苦肉计，就是为了炸出她们到底有没有钱！
附近的几条街上能买衣服的店只有五家，其中两家是量体裁衣的裁缝铺，价格稍高，不说田秀丽，李翠莲进都不敢进的，记得以前带着柳棉进了问过一次，一听价格，顿时惊起了一头冷汗，此后都是绕着店门口走的。
另外的三家，衣服价格有高有低，质量却是参差不齐，她和李翠莲大多以买便宜布自己做衣服为主，这三家店里，只有一家是既可以买到布，又可以买成衣，叫靓靓服装店。
店主是个特别热情的姑娘，听说专门去广州取货，不过路途相对远，是真是假也说不清楚，只是样式都是世面上流行的，质量也还可以，所以买的人特别多。
柳棉思虑片刻，直奔靓靓服装店。
下午六点，人都从工厂下班了，来逛服装店的人不少，虽然店不大，但柳棉从人群挤过去找人并不算便利。
好在老板娘对柳棉是有印象的，热情的与柳棉打招呼，“哎，小姑娘你下学了？这么巧你姥姥刚从这走的。”
柳棉挤在人群缝隙中一愣，“我就是来找我姥的，谢谢阿姨。”
她说着又十分费力的从人群中挤出去，深吸口新鲜的空气，再看一眼店里面拥挤的妇人们，老板娘站在椅子上拿着喇叭，“从这结账才能出店，说你呢，白裙子不买不要乱摸……”
柳棉瞬间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既然李翠莲和田秀丽刚刚从靓靓离开，想来就是回家去了，毕竟现在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柳棉如此想着，便急匆匆的往家走。
路过豆腐店的时候，忽然听到吵闹声响，其中隐约冒出几声尖锐的女声，和李翠莲的音色十分相像。
她驻足望过去，只见豆腐店旁边围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四周还有人在起哄。
柳棉心底不安感越发的重了，她怀着好奇挤进人群，正看见陈梅香正在拉扯李翠莲怀里的衣服袋子，袋子不结实，被陈梅香的手指头戳破，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里面有一件白色衬衫，瞬间被泥污脏了，十分显眼。
柳棉沉气走过去，“奶奶这是在干什么？”
她声音亲切，但眼神十分冰冷，捡起地上的白衬衫，码数很小，应该就是刚给田秀丽买的衣裳。
陈梅香专注跟李翠莲争抢，顾不上搭理柳棉。
柳棉拍拍灰尘，塞进一旁默不作声的田秀丽的怀里，清了清嗓子，“奶奶，我妈昨晚上大半夜的穿着单薄的小衫回来，脸上，身上全是伤，请问是怎么了？”
陈梅香看见衬衫脏了，便想抢李翠莲手里的另一个袋子，那是一件棉衣，是世面上很流行的款式，听说要卖到二十几块。
陈梅香被柳棉质问很不高兴，“大人们说大人的，有你小犊子什么事儿，滚一边去。”
说着，伸手扒拉柳棉，险些将柳棉推到在地，被田秀丽扶了一下勉强站稳。
田秀丽低垂着头，鼻子尖快藏到领子里去了，她见到陈梅香就好似老鼠见到了猫，声都不敢吱，尤其在看到李翠莲被陈梅香和徐兰花两个人围攻，仍旧能做到熟视无睹。
柳棉深深的吸一口气，不再看田秀丽，她怕多看一眼就被气死。
“奶奶不让我管，我就想问问在场的众位叔叔阿姨，大娘伯伯，我奶奶打我姥姥，我能不能管，我妈深更半夜外套都不让穿，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我能不能管？您是我奶奶，是我的长辈，但你打的是我的亲妈，是我的亲姥姥！”
柳棉咬着舌尖，硬是逼出了两滴眼泪。
一个长的白净，生的可爱的小丫头，眼圈通红的，祈求的望着路人。
陌生人瞧着心里头也跟着不舒服，谁家里都是有孩子，看柳棉委屈成这样一下子就由己及人了，“这老妖婆子长的凶恶，一看就不像好人，我可是看见那婆子一上来就抢大娘的东西。”
一位阿姨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也看见了，真是不嫌丢人，我要是有这种亲家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甚至一位年长的大伯走到李翠莲跟前，“大姐，我儿子是做律师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我儿子引荐给你，依我看你闺女被打成这样，早点跟这样的人家断干净才好。”
田秀丽一听离婚二字，猛的抬起头，惊愕的看着大伯，张着嘴动了几下，一声也发不出来，又委屈的低下头，将衣角卷的皱皱巴巴。
这一切都被柳棉看在眼里，她知道田秀丽心里头放不下柳更生，也不想浪费口舌劝说，索性冷眼看着，不做声。
骂的人越来越多，陈梅香到底受不住群众的嘲讽，脸色憋的通红，骂回去几句，周围的人白眼和不满声响就越大，便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