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散去，天灰朦亮。
什刃早早蒙眼听剑，石头人于昨夜不知踪迹。
即墨落雪在柔软的兽皮上呼呼大睡，迷迷糊糊说着梦话，一会儿踢开被子，一会儿又抓住被窝，嘴角莫名其妙的浅笑。
整个练武之地，唯有即墨名前与什刃相伴。
“一天之计在于晨，万物复苏的晨间有助于你听剑，仔细再仔细，耐心再耐心。”即墨名前诲人不倦道。
剑在集满露水的大椿叶下，每隔一小段时间就有露珠滴落，剑与水的碰撞，刚与柔的交互。
自距剑十米后，什刃的心情，由刚开始的躁动渐转平静，因为现在一阵风都可能影响他的判断。
“有了！”什刃侧耳聆听，动了动耳根道：“这次落下了两滴！”
“错！共有三滴，后两滴同时落了下来。”即墨名前同样蒙住了眼睛道：“罚你前进一步！”
什刃并不懊恼，前进一步导致他很快又分辨出一滴，于是重新退回到十米。
“滴答答！”
这道声响使什刃皱眉。
即墨名前催促道：“犹豫了？不回答就从第一米开始。”
“嘘！”什刃下意识比了个手势，紧皱的眉角并未持续多久，自信道：“三滴声响，第一声是露水，第二声是虫子，第三声是露水打在虫子上的声音。”
“不可能！虽有虫子落在剑上没错，但剑上只发出了两滴声响。”即墨名前摘下眼罩，望了眼短剑的方位，下一秒吃惊望向了什刃。
什刃嘴角上扬道：“是飞虫吧？应该快朝老爷子你飞来了。”
一只臭甲虫朝即墨名前飞来，即墨名前赶紧挥手驱赶，无辜的臭甲虫在即墨名前的头顶盘旋了两圈，朝天空飞远。
“这臭虫太臭了！咦，又落下了一滴露水。”什刃捂住鼻子，独自又退了一步道。
“好小子！有点本事！”即墨名前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单从刚才的一幕拿什刃与他相比，显然什刃更胜一筹，他只对剑发出的声响格外敏感，但露水打在飞起的臭虫上，他却丝毫不知。
即墨名前伸了伸掌，扩了扩胸，偷偷坐在什刃身边。
什刃疑惑道：“老爷子，你坐我旁边干嘛？”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比试吗？老夫给你这个机会！”即墨名前摆了摆手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说话。”
两人暗暗较劲，刚开始什刃还能听到身旁的呼吸声，但退了几步后，即墨名前已不知踪迹。
什刃乘胜追击，又听到几滴露水声后，此时已距剑十五米开外。
两时辰后，晨曦散去。
距上个水珠滴落已过去小半个时辰，什刃一直耐心等待，终于听到久违的“滴答”声。
什刃再退了一步，并确定这就是大椿叶上的最后一滴露水。
比赛结果明显，什刃对自己的听觉十分自信，自以为大获全胜。
“老爷子，你老了，耳朵没年轻人好使也极其正常，不必气馁。”什刃安慰道，摘下眼罩却不见本该在身前的老爷子，不好的预感从心中产生。
“呵呵呵……年轻人总是这么浮躁，不是说比试结束前，不许说话吗？哎呀，等等再说，老夫又要大退三步了。”
不急不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从声音可以判断来自很远的距离。
什刃望向大椿叶，露水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并接连落下三滴。
什刃欲哭无泪，转身喊道：“老爷子，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老夫耳朵没年轻人好使，你大点声！”即墨名前掩耳细听道。
什刃无可奈何，老爷子连露水掉落的声响都能听见，岂听不见他说话？
成王败寇的道理人人都懂，什刃只得更大声喊道：“我说！老爷子你不要跑那么远，再退就进树林了，里面危险。”
“噢！你说还要跟我进树林比试？那还等什么，麻溜的啊！”即墨名前朝什刃招了招手。
“气煞我也！”
什刃朝脚下石子重重一踢，自己在宽敞的场地尚不是老爷子的对手，更别提进入吵闹的树林。
“咦？我刚说了什么？气煞我也？这不是老爷子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吗?”
什刃终于理解，老爷子以前是报以何种心态才能说出这样气愤的话，于是一路小跑到即墨名前的跟前道：“老爷子，我知错了！以前不该总惹你生气。”
这时，即墨名前将眼罩摘了下来，望了眼态度诚恳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道：“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还是挺欣赏你那副臭脾气，将来定能办大事！”
什刃一听，来劲道：“那我继续保持？”
“咚，咚。”
即墨名前抬手就是两个暴栗，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什刃服软，顶着两个包道：“老爷子，你突然打我干嘛？”
“咳咳！自己多想想，什么事都问为师，你何时才能成长？”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人若志在云霄，何愁天下无翅！”
即墨名前未做出解释，留下莫名其妙的话语，嘀咕道：“总不能说，单纯就想打你小子两下。”
“人若志在云霄，何愁天下无翅？”这句话令什刃眼前一亮，虽不知其意，心中却掀起了一道波澜。
两人重回大椿叶下，什刃顽皮的伸手，将最后两滴露水抖下来道：“老爷子，这个距离下，我现在闭上眼都知道露水打在了剑的那个部位。”
“那很不错！”即墨名前表扬，问道：“经过这几次的训练，你悟出了什么？”
“当一个人瞎了，耳朵也能代替眼睛。”什刃脱口而出，见即墨名前并不满意的表情，转口敷衍道：“剑在我心中。”
“嗯！”听到后面的回答，即墨名前的脸色才好看点道：“剑只有在人心中，才能发挥它的全部威力。”
“小子不懂，请老师解答。”什刃虚心提问。
“你先前说，一个人瞎了，耳朵也能代替眼睛。这话虽粗，却也是句句在理。”即墨名前捡起一根树枝，从中折断道：“哪里断了？”
什刃一脸茫然道：“这还要问？我看见你从中间折断了。”
“很好！”即墨名前又将树枝藏到身后，折断道：“哪里断了？”
什刃耳根动了动道：“上半段断了。”
“不错！这就是听剑！”即墨名前将树枝丢弃道。
“这么简单？”什刃不敢置信道。
即墨名前束手而立道：“就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剑道呢！也不过如此。”什刃略微不屑道。
“呵呵！小子！”即墨名前传出一声冷笑道：“你虽天资聪颖，极短的时间就能掌握听剑的要领，但如说我的剑道是一道长廊，那么你连门槛都没踏过去。不，应该说你连门把都没摸上。”
“你的剑道，门一推就开，我跳上一步，就到了尽头。”面对质疑，什刃也来了脾气。
“吹牛不打草稿！那我们来试试？”即墨名前激将道。
什刃吐了口唾沫道：“试试就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