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兄弟,说什么呢?”
琅玉凯笑了笑,顺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可这一切在林玄眼里,都不过是他对罪恶行径的掩饰。
林玄试探的向前迈了一步,眼尖的他立马看到了琅玉凯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林玄眯了眯眼,如死水般平静的话又从他嘴边毫无波澜的响起。
“你这是要卖给山匪吧,话说,这种私银也就他们敢花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琅玉凯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背后的手握紧了小刀,准备随时给这个坏他好事的家伙致命一击。
林玄面含戏谑,讥笑道:“你不知道?那好,我说点你知道的。”
“这暗道是你挖的吧。”
“不是,在我们来之前就有!”
“那你在炉子里安什么把手?”
“那是为了清理脏东西!”
“你说你昨夜因老鼠一夜没睡,那院子里的那堆装铁浆的石箱是怎么变了?昨夜快到子时我才离开院子,我可没见到你,而且,据我所知箐儿她们是不会动你的东西的。”
“这……我也不知是谁干的。”
“那你厢房里的模具又是怎么回事?!”
“……”
琅玉凯没有回答,缓缓低下头,手里的匕首却攥得更紧了。林玄见状,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模具在哪,他只是在试探琅玉凯,这下成功了,一切就变得简单许多。
“在琅玉城的这几年很不好过吧。你脸上有刺青,没有人敢要你干活,为了生存你就只能干这些见不得阳光的事。”
“你既然能靠这么一手私铸假币过活这两年,看来你铸造方面的能力一定不错吧,不如现在放下,去做点兵器什么的,你也不是非要被人见到,我可以通过玉良书院帮你卖,你看怎么样,凯叔?”
琅玉凯面容逐渐抽搐,泪水不受控制的滴滴答答的滴在石头上,这个饱受命运摧残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自觉的耸动着双肩。
“凯叔。”林玄蹲下来手搭在琅玉凯的肩膀上,不是安慰,是准备倾听这个命途多舛之人的倾述。
“其实,是我害死了箐儿的爹!”
“什么?!”林玄轻吸一口凉气。
“我当年逃到东域的时候,不小心在山林里迷了路,当时天色很暗,山林里又有很多夜行的猛兽,而我的身上又有伤口,我以为我要死了。
可这时我碰到了箐儿她爹,他说他是琅玉城来挖玉石的,我为了不让他抛下我,便没告诉他我身上有伤口。我们便用他带的东西起了火,侥幸那一夜很安全。
第二天早上,当我们准备通过一道年久失修的桥时,一头站起来一人多高的棕熊从山里跑了出来,它眼睛血红,似是闻到了血腥味,直接扑向我俩,
我先从桥上跑了过去,可他已经被棕熊咬住了腿,然后,我看到了令我此生难忘的画面,
他从腰间掏出匕首,划断了固定桥梁的绳子……”
“……”林玄没有说话,那种绝望的感觉刺痛了他的灵魂,他没想到箐儿父亲的形象竟然也有如此高大的时候,看来箐儿对她父亲是有些许误解的,但这一切都已毫无意义了。
林玄抓着琅玉凯的肩膀让他站起来,本想安慰他几句,却没想到他先问了出来。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高炉里有暗道的?”
“因为你想要把这些假币在不惊动她们妇女俩和城防守卫的情况下运出去,就只能走暗道,但不巧的是,箐儿昨日便是用后院的暗道将我救下,所以,我猜你一定有后手。”
“而且昨日我在这堂里堂外的打量,你也没半点阻拦我的意思,所以我便断定,另一个暗道隐藏的位置,一定让你有十足的自信,所以,我便猜到了。”
“哦,原来如此,你这么聪明。”
林玄笑而不语。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就去死吧!”
突然,琅玉凯左手抓住林玄的肩膀,右手从身后亮出时正有匕首泛着寒光,直接刺进林玄的左胸!
林玄怎么也没想到这“虔诚悔过”的凯叔会这样一刀了解自己。
琅玉凯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林玄,手中的匕首又从林玄的身体里抽了出去。
“噗呲!”
大量献血从那刀口喷涌而出,溅到琅玉凯一身都是。
血从琅玉凯的睫毛上滴落,他的左手依旧死扣在林玄的锁骨上,他打算看着这坏事的家伙死透。
林玄逐渐丧失了意识,脸色变得蜡黄,准备结束这平凡的一生。
体内曾经抵御过侵略因子的强大能量因生命的枯竭而逐渐消散,看来已结就此结束了……
“崩~”
“嗯?”
琅玉凯好像听到了很细微的一声,那声音就像是一个皮筋被扯断,数息之后,琅玉凯渐渐觉得林玄的身体好像在发热!
只见林玄的皮肤逐渐变红,渐渐肿胀起来,整个身体像充气儿了一样涨红涨红的。
“轰!”
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从林玄的体表爆炸开来,将琅玉凯撞飞了出去,而后只听见咔嚓咔嚓的,琅玉凯趴在地上抬头惊叫一声,只见那支撑地道的木桩纷纷碎裂,
地道塌了!
上面的泥土统统倾泻下,就在那一瞬间便将林玄二人压在下面。
琅玉凯拼命挣扎,却都是徒劳,不久他便因缺氧而昏厥。
夜深人静,明早人们便会看到街上的一处路面塌陷了下去,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天灾降临而举行一些祭祀,而他二人的尸体以及那些钱币,说不定会成为后代考古界的重大发现。
可,有谁还记得,林玄交代了箐儿些什么吗?
此时,地上正有一群人看着这条突然塌陷的街道,这群人中有个身形稍显年幼的人,近看之下正是琅玉箐。
此时的箐儿正焦急得看着地面多的这条阴沟,她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玄叫她在子、丑交替之时去衙门诉状,就说是城外有人交易私银,却不想在路上碰到一声闷响,幸好她躲得及时,不然就掉下去了。
此时,另一伙衙役在城门外抓到了几个蒙面的贼人,经过他们的交代,供出了这里正是那条用于交易的暗道。
衙役们在土里挖着,箐儿看得着急的都要哭了,心里叨念着林大哥一定不在里面……
“额……这里是。”
眼前逐渐有了光亮,林玄只觉得意识飘忽不定,就如在虚无世界里遨游,最终,在一处停下了。
眼前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偶尔似是有雨水滴落在他脸上,可当另一滴雨水正巧流进他的嘴里时,他发现,这“雨水”很腥,很热。
林玄想起身看一看,身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动不了,林玄勉强转动了下头,眼前的画面却吓得他大惊失色。
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面相惨白、眼睛都快要冒出来的人脸,一动不动的,目不转睛,好像正看着林玄,又好像不是。
林玄尝试着感受那人的鼻息,却发现他没有呼吸!这是个死人!
林玄尖叫了一声,然后,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
他似乎能感受到地面一串震动,突然!一双手拿着一根长矛由天空中刺向他,只听噗呲一声,那双手的主人便没了动作,僵直的倒了下去,而那长矛则穿过了面前那死人的脑子。
那双瞳孔闭合的眼更加往外冒了。
没过多久,林玄被抱了起来,他这才突然发觉,这不是现在,因为他的手掌还那么小。
应该是,儿时的记忆被解开了,但一切如零散的录像带,这一段,那儿又一段。
眼前又是一片漆黑,过了一会,不知是多长时间,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世纪,眼前再次亮了起来。
只觉眼前的光很亮,也很新奇,仿佛从来没被这光所照耀。
林玄感觉,此时的自己好像在哭,哭的很厉害,旁边有几个扎起鬓角的女人一直在试图安慰他,不一会,一个男人跑了进来,眼上流着泪,脸上却很开心的笑着。
这是我出生的记忆吗?那这跑过来抱我的男人,就是,我的爸爸?
记忆力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正在眼前,林玄激动地想流泪,可意识并不能这样做。他见那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只可惜,这片段的记忆力里,没有声音。
那男人好像又把他抱到床边,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面容憔悴不堪的女人,那女人嘴唇发白,头发散乱着,有的都黏在了一起,她也流着泪,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
不久,那女人在又温柔的看了一眼林玄后,便转过头去,仰视着天花板,再一直没有动过。
那眼神逐渐呆滞,最后一滴泪也从眼眸滑落,跌到耳朵上……
没过多久,这个世界也坍塌了,意识飘回了上一个场景,一个陌生人将他放在地上,只见那四周,尸横遍野,血与肉交合的涂在地一样,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尸体。
不远处的汉白玉栏杆上也溅满了鲜血,原本气派辉煌的楼宇上,也因挂满尸体而一片死寂。
天色阴暗,正是日落西山之时。眼前一个头发披散着的老者被捆着,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
二人被带到一个类似祭祖用的高台之上,台下是一群头顶乌纱帽、身穿官衣的朝廷众臣。
只见那被捆住的老者跪倒在台前,之后从后边出来俩人各拿着大板子,一下一下重重砸在那老者身上。那老者面不改色,也没张嘴,默默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屈辱。
身旁的陌生人蹲了下来,从他那黄袍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一粒圆润的药丸滚落出来。
那人便掰开林玄的嘴,将药丸塞进他嗓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