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恍惚间一股凉意袭来,林玄缓缓睁开眼睛。
泱泱湖水波纹荡漾,幽幽嫩草环绕湖边。
湖那边的远山连绵起伏,若隐若现。此时的夜空也是星河灿烂,圆月当空。
林玄坐在岸边的草坪上,欣赏这静谧的美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正是蘩城的济之湖,就在离林府不远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儿?”
林玄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有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如果不是回忆的话,就是在做梦了。
他站起身来,见那水浮萍已漂在湖面上,应该已是春末夏初。
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离开了湖边,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他按照记忆寻找着林府,多年不见,甚至此生都难以再见,何不借着梦境再去看一眼呢?
林玄躲进了巷子里,守夜人提着灯笼在街道上巡查,他嘴里的吆喝勾起了林玄心中的回忆。
待那守夜人过去,林玄赶忙穿过街道,几番寻找之后,终于找到了。
即使身处黑夜,也丝毫掩盖不了这座府邸的恢宏之气。
正红朱漆大门上面顶着金丝边的檀木匾额,匾额上有着两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门前有着两座麒麟兽怒目圆睁,墙上盖着琉璃瓦片。
此时那府门正敞开着,林玄脚踏进去,却没得半点阻拦。
穿过亭廊,眼前豁然开阔,一片内湖水波不惊,两旁的假山连着湖面的倒影,犹如虎龙相争,那利爪尖牙清晰可见,逼真得很。
这番景象却是记忆中从来没有的。
绕过内湖,路过错落的楼宇、大小宫殿,它们各有各的精巧,唯一相同的是,都没有半点人气。
枉费世人多追求此等生活,可倘若一人独坐于这琼楼玉宇之中,患得患失,亦得亦失,倒不比百家生活来的惬意。
走到府邸深处,眼下这场景却让他记忆犹新。
巨大的祭天广场,周边围着汉白玉栏杆,几层台阶上去,就是那世人皆知的封神台。
据说,林家祖上曾有人在此设下法阵,躲过天劫,得道成神。而后代们便祖祖辈辈的修护传承下来。
可谁能想到,这成就了林家的封神台,竟变成了毁掉林家的断头台。
林玄眼望台上空荡荡,心如刀绞泪满庞。看来命运安排我与常人不一样,漫漫从军路开启远航。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开始震颤起来,黑暗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光从裂缝里倾泻而下,整个世界变得支离破碎。
“陵大人,陵大人!”
左言使劲摇晃着林玄的身子,见他张开了眼,便松了一口气。
“呼,怎么了?”
林玄晃了晃脑袋,适应一下真实世界。
“刚刚我听到您的帐内有喊叫声,所以特地来看看。”左言摸了一把汗,“不过见您没事儿就好。”
见那左言要走,林玄站起身来,“哦对了,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左言愣了下,见林玄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要不,大人您再休息会儿?”
“不了,此事关系重大,不容耽搁。”
二人在帐中坐下,林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这是你们三位千户的虎符,麻烦你交还下去吧。”
左言听完一惊,“大人这是做什么?”
“昨日我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现在消息就传到异族首脑那边去了,如果不赶紧撤离的话,估计就都要葬身于此了。”
“的确如此,我已整顿兵马,只待大人发令了。”左言想了想,“不过,大人为何不亲自交还兵符?”
“不瞒左将军说,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左言惊道,“您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嗯。将军可曾记得我们停留在此的目的?”
“地图?”
“没错,我们正是要等一个完备的地图。”林玄顿了顿,“如今我们已经从那英牻身上搜到了,但由于损失惨重,再加上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恐怕原定下一步进攻异族腹地的计划不能进行了。”
左言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您就想自己一个人去?”
“没错!”
林玄目光犀利,令人不敢反驳。
“等我拿到有用的信息后,我会设法将它们传回异阳关,到时候可能会对战况产生决定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造就一场真正的大胜!”
左言想到那场景,心里立马热血澎湃,可再一想到陵大人要孤军深入,便又觉得不妥。
“不过,这事的可行性…”左言试探性的说了句,“而且,之前抓到的妇孺昨天全都趁机逃走了,待到他们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估计我们就很难动作了。”
林玄从后面拿来一捆羊皮纸,铺在桌子上。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不过这荒郊野岭的,那小子带着九个妇人一定会去最近的旗镇,对吧?”
左言点了点头。
“你看,这是我连夜绘制的放大图。我们现在大概就在这里,”林玄指了指地图,“而这里叫布喀,是苍狼族的重要城池之一,它就在荒漠边上,离这里大概三天的路程。
我们距离旗镇差不多两天就能到,而旗镇离布喀却有至少要四天时间,再加上我是一个人走,即使消息传的再快,我也能在他们警惕之前到达。”
左言点了点头,“照您这么说,到是可以。不过,您真的不需要带几个侍卫一同前去么?”
“不行,人一多,事情容易败露,而且,此去凶险非常,我又怎能再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
临行前,队伍排的整齐,却比来时少了一大截,兵卒们大多绑着胳膊瘸着腿,林玄本想设下圈套白嫖个地图,谁成想竟遇到英牻带领的牻族精兵小队,才闹得这般惨状。
“左将军,这地图你们拿回去吧。”
左言站在林玄身前,而黄辉与那元将军则站在队伍的最前边。
林玄往前面看了看,他深知二位耿直的将军仍对自己十分不满,如今拿了兵符,便连一眼都不想再见。
而这左言是新从关内调来的千户,倘若和他们一样带的亲兵,估计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理智。
林玄紧了紧包裹,“左将军,告辞了。你也赶紧跟上队伍吧。”
左言一反常态拍了拍林玄的肩膀,抱拳道:“保重了,小兄弟!”
两人相视而笑,此一别,就怕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