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人摘了一根大大的芋叶当作临时的纸伞,随后继续寻找着钱小姐所说的矿石厂。
不知又走了多久,纹狐也有些疲惫道:“钱老板的矿石厂还真是与世隔绝啊,开在那么隐蔽的地方,这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几人此时刚好来到了一个分叉路口,正在讨论该往哪条路走,月寒隐约感应到右边小路的方向有人的气息,遂道:“走右边看看吧。”
“我觉得是左边诶!”绿皇指向左边的小路。
而洛奇却霸道地道:“我月寒姐说是右边就是右边!”
绿皇眉头一皱,显然对洛奇的话感到非常不满,他不悦道:“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月寒姐了!”
“怎么样?有意见吗?”洛奇抬高下巴看着他。
绿皇怒,“月寒跟你又不是那么熟,你叫得那么亲热干嘛?”
“我月寒姐都不介意了你那么多意见干嘛?哼。”洛奇说着便直接拉起月寒的手道:“是吧,月寒姐。嘻嘻。快点走吧,不要耽误时间哦~”
“哼,臭小鬼!还敢动手动脚!”绿皇满眼怒火,简直想把这小子一把抓过来就地狠揍一顿。但见月寒自己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真借题发挥,于是只好很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几人沿着月寒指的那条小路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到矿石厂了,从坡上向厂中望去,那矿石厂大得简直就像一座小村落!
此时雨还在下着,可工厂上的工人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全都赤着膀子不停地搬运着刚采集出来的矿石,其中几乎每几个人身后都跟着一名打手,有些动作慢了顿了就会被抽上一鞭子,抽一鞭要是没用的话就抽两鞭,两鞭三鞭要是都没用的话,那些打手就好像打上了瘾,也不用那些工人继续干活了,直接在地上猛抽,隔得那么远他们都能听见鞭子抽打在工人身上所发出的残忍声响,还有那些工人们痛苦的哀号之声。
纹狐用震惊且极度排斥的语气叫道:“这都是什么啊?既然要他们工作就不要打他们啊!”
绿皇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道:“原来凡人也是这么残忍的生物啊,真算长见识了。”
可洛奇却话不对题地得意道:“看吧看吧,我月寒姐说是这边就是这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下去阻止他们。”舒伢说完便第一个跃下了小坡来到矿场入口,其他人紧随其后。
几人一来到路口,竟就见一个穿着钱俯家仆衣服的男子,恭敬地对他们道:“你们来啦,老爷交代过要好好招待你们,各位,里边请。”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都若无其事地跟了进去。即便知道里面可能布有陷阱,但他们似乎都很乐意冒险。
舒伢道:“有阴谋。”
绿皇小声道:“有阴谋就有阴谋,一群凡人好对付得很,怕什么?待小爷我把这窝给剿了,将那些被奴役的工人全都解救出来,哈。”
“是是是。”纹狐对绿皇这狂傲的性格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几人边走边观察四周。
这处工地零零散散散座落着许多小营帐,应该是工奴们作息的地方。还有些较大的营帐应该是看守工奴的护卫居住的。而工地中间有一栋很高很大也很长的木造房,在一众小营帐中特别显眼。而此时那看守人似乎就要将他们带去里面。
几人在大棚房前停下,又互相看了几眼便都略略提高警惕走了进去。
一进入大房中,一股阴凉的风迎面而来。原来这大房子并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库房。这里面宽敞明亮,只有两侧有墙,前后都是通风的。这里没有隔间,四周地面都堆积着刚采集出来的矿石,虽说是“老爷”请他们进来,但这里根本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舒伢握住腰间细剑,小声道:“有杀气。”
“人数还不少呢。”绿皇露出了那常见笑容,看样子是又想好好打上一架了。
这时无数个黑衣人从房梁上落在了他们面前,还未说一句话便直接朝他们袭来。
舒伢抽出长剑和绿皇当先杀了进去,舒伢道:“纹狐、月寒还有小鬼,你们先站后面,我与绿毛来对付。”
“啧,什么小鬼啊。”洛奇不满地嘟念了一声。
才交手不过数招,纹狐便惊讶道:“这些黑衣人懂得使用灵力!”
月寒点头。
她早就感应到了这里有灵力波动了,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一般敌人人数在几十这样的范围内,月寒能大致感应到他们的人数,但此时这里的黑衣人已经快过百了!
纹狐道:“看样子都是练家子,不像七国的普通百姓。我前段时间还听人说各国有不少士兵逃役了,看来他们都趁着灵界开放取剑之路,趁乱逃到凡界来了。”
洛奇不解道:“为什么要逃出来?”
纹狐道:“灵界这几年虽然没有战事,但因八年前麒麟国与北国的那场死伤惨重的战役,让许多人都为之胆寒。近几年又风传六国会集聚力量消灭北国,所以这时惧怕鬼娃能力而逃亡的士兵就数不胜数了。”
洛奇了然道:“他们一定是认为去北国打战就是等于送死了,鬼娃那么可怕。”
月寒看了洛奇一眼没有说话。
纹狐突然叹了口气道:“不过没想到这些士兵居然会来这里给凡人当打手,真是丢人。”
洛奇双手扶在后脑上,悠哉地看着绿皇和舒伢与黑衣人的打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突然他的眼神一凝,叫道:“有人逃跑了!”
月寒和纹狐都随之望去,发现真有几名黑衣人正要从后门溜出去,想必是认出了他们王城中的皇子。
“叛徒,不准走。”绿皇大喝一声,还没追上去,便见很多人都应声跪了下来,还有一些看了看舒伢也慢慢都跪在了地上,剩余的人知道遇上不好对付也对付不了的角色,立马都跳回了梁上。
“对不起殿下,请饶命啊!”
“放过我们,我们不敢了,殿下。”
一群黑衣人开始七嘴八舌地求饶。
绿皇直接举起大刀道:“都闭嘴!本皇子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舍恩忘本的走狗!”
黑衣士兵们却哭喊着,“绿皇殿下饶命啊,我们不逃出火焕国迟早也会因侵犯北国而被鬼娃杀死!请殿下饶命!!”
这些人为了逃避与北国的战役而逃到凡界,要是让他们知道现下站在他们面前的白衣女子就是他们望风而逃的鬼娃,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看着士兵们恸哭哀求的样子,绿皇的心也硬不起来,他直接放下刀,无奈道:“算了算了,虽说逃兵很可耻,很丢我火焕国的脸,但也罪不至死。你们从灵界内出来,难道不知道凡世根本不适合灵界中人生存吗?一旦你们在凡界逗留日久,你们不仅灵力会慢慢消失变得与凡人无异,更有甚者还可能会因没有灵力的滋养枯竭而死,难道在这凡界如此苟延残喘要比回到自己的国土为国而战要来得有意思,要来得有尊严吗?”
跪在地上的火焕国士兵面面相觑了会儿,有一人就开口道:“我们知道外面的世界不适合我们生存,只是再难生存,我们也不想回去送死。我们现在只想一日拖过一日,待到六国与北国的战争结束,我们会回去的,我们也都想念自己的家乡啊!”
这话令绿皇听着倒是越发生气,他怒道:“生为我火焕国的男儿,怎能如此贪生怕死?与其在外面东躲西藏于凡人手中讨吃的,不如回到自己的母国,哪怕堂堂正正地战死沙场也比现在苟延残喘来得有尊严!”
纹狐突然欣赏地看了绿皇一眼,心道这小子还不赖嘛。虽说平时都知道绿皇的性子耿直仗义,但此时的绿皇真是越发让人欣赏了。
跪在地上的火焕国士兵此时都纷纷惭愧地低下了头,突然有个人抬起头来,眼神从方才的茫然变得万分坚定,他大声道:“是!殿下说得没错。如此躲躲藏藏的日子实在窝囊,我再也不要当缩头乌龟了,我今日就启程回灵界,我堂堂火焕国的子民,怎能如此没有尊严地活着!”
此话一出,顿时像盏明灯一般,照亮了所有人。很多人的眼眶都湿了,他们也都纷纷叫道:“对!我们也回去!不能这么窝囊了!我们是火焕国的子民,我们勇敢不畏生死!我们要回去!”
绿皇欣慰地点点头,道:“好,我火焕国的男儿就该如此。今日本皇子就放你们出了这里,一旦踏出这里,我不管你们是真回去也好,没回去也罢。回国接受惩罚的你还算一条汉子,一走了之继续逗留在凡界的,我火焕国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懦夫,你就在这凡界自生自灭吧。”说罢一挥手,道:“你们都走吧!”
跪在地上的火焕国士兵个个双目含泪,他们坚定又愧疚地点下头后就都纷纷离开了库房。
而接下来跪着的应该都是金沙国的士兵,方才绿皇与他士兵们的对话其实对他们的触动也很大,他们此时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舒伢,舒伢却收回剑转身不看他们,只是淡淡开口道:“同这家伙一般,你们走吧,我金沙国对浪子回头的人可以网开一面,但也决不容纳贪生怕死的懦夫。”
跪在地上剩余的士兵全都热泪盈眶,他们纷纷跪着向舒伢聚拢,哀求道:“殿下,我们知错了,我们不会再给金沙国丢脸了,我们愿意回城受罚,我们生是金沙国的兵,死是金沙国的鬼,若要死我们也愿意死在自己的土地上,死在自己的家乡里啊!”
他们恳切地看着舒伢,舒伢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依旧冷冷道:“回去吧。”
士兵们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便都陆续离开了库房。
待火焕国和金沙国的逃兵全部离开后,舒伢才转过身来对着偌大的库房大声道:“躲在上面的,虽然你们不是我金沙国的人,我也不逼你们回国受惩,但你们若不答应我不再助纣为虐,我会将你们通通杀掉。”
舒伢一说完,全部的黑衣人都从梁上跳了下来,他们沉默着没人敢说话。
此时纹狐站了出来,犹豫了片刻道:“我想这儿肯定也有南国的逃兵吧?”
很多黑衣士兵此时都抬起了头,他们并不能认出遮着面纱缚着头发的纹狐是谁,但见纹狐那尊贵威仪的眼神和那绮罗飘香的紫衣,便也猜出个七八分了。
有一个士兵战战兢兢道:“这、这、这难道是、是长公主纹狐殿下?!”
纹狐威严地看着他们,甚少看到纹狐摆架子,但她摆起架子来还当真有那公主风范,高贵端庄。
纹狐道:“没错,如果还有万毒国的逃兵,你们的小皇子也在我们这里。”纹狐看向洛奇,但此时的洛奇却露出一脸不情愿的神情,躲在月寒身后不肯站出来,顿时又有好些个人跪了下来,喊道:“洛奇殿下,殿下万安!请、请殿下饶过我们吧!”
月寒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多士兵都这么整齐地跪拜向洛奇,方才绿皇与舒伢只是部分人认出他们来,其他人才知晓那是他们的皇子,而万毒国里的士兵却只是看见躲在她身后的洛奇一眼便瞬间都认出他来,这真是有些奇怪。
月寒道:“洛奇,你怎么了?”
洛奇怯生生地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只是以前对这些人恶作剧多了。”
月寒恍然,原来是这样。
看他那一脸心虚的神情,该不会有些逃兵还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恶作剧而出逃的?
洛奇依旧躲在月寒的身后不肯出来,但语气却是越加的狠厉,他道:“你们这些叛徒,既然到了凡界就不要再回去了,就算要回去,你们也不准说出我的下落,我的行踪一旦被知道了,我一定天涯海角追杀你们!”
话落,万毒国的逃兵不禁纷纷一抖,喏喏道:“是、是!殿下!我们、我们绝对不说!”
纹狐几人不禁有些好奇,洛奇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去?也不让他们透露他的行踪?
洛奇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们一眼,道:“那……那你们就走吧,都走吧!”
一群士兵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小皇子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们。但他们不敢迟疑,匆匆磕了两下头就一轰而散地跑了。
接下来纹狐让南国的逃兵出列,说的也不外乎是那些不可作恶或是回国受惩的话,之后便也让他们都离开了。
今日这场面简直就像一场各国士兵辨认大会,剩下的那些人应该是麒麟国跟天乐国还有——北国的逃兵了。
纹狐让北国逃兵出列的时候,发现北国逃兵的数量远胜过其他几国逃兵的数量,不禁郁闷道:“六国逃兵都因惧怕与你们北国国主交战而逃役,他们逃就算了,你们逃什么?”
这时有人道:“我们国主是厉害没错,但你们六国联合我们哪里会是对手。而且鬼娃的性子谁知道,她每天都在各种找机会和理由杀自己的朝臣,我们这些小兵当然也怕啊。”
纹狐:“……”
舒伢看着这些人,无奈道:“你们也走吧,虽然你们不是我金沙城的兵,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们说明白。今日过后,你们若想回便回去,若想留便留下,但绝不能在外作恶。我们灵界与凡间本就有契约,如若违背必当受到天罚。你们此次已是违反了契约,望你们今后都好自为之。”说完便也将他们通通放走了。
几人见这库房中已经人去楼清,便准备把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也好好实行一下了,但在这之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将那罪魁祸首先找出来。
舒伢突然看向月寒道:“你怎么看?”
舒伢深知月寒此人并不简单,至少他看得出月寒非常聪明。而他自己虽然推敲了个大致的可能,但始终没有太大把握,于是向月寒寻求意见。
月寒见舒伢看自己的眼神,心下也了然。
她转身看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堆矿石,对舒伢道:“早于我们。”
舒伢了然,可却没有任何行动。月寒心下明白舒伢是不想借她之手出这个风头,于是侧身对那座矿石堆冷然开口道:“钱雨淑小姐,你可以出来了。”
除舒伢外的几人都惊讶地朝那方向望去,四下寂静无声,在这偌大的库房中,似乎除了他们五人再没有其他生物。
正当纹狐满脸不解想要发问之时,一个窈窕的身影竟缓缓从矿石堆后走出,那正是钱大小姐,钱雨淑!
纹狐惊讶道:“钱小姐,你怎会在这里?”
钱雨淑露出一抹温和友善的微笑道:“我不放心你们,所以跟过来看看。”
此时舒伢挑了挑眉,看破却不急着说破。而纹狐却并未察觉什么,见钱雨淑只身前来,只是关心道:“这里的事我们已经解决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一会儿就会将那些倍受奴役的工奴全部放走。”
钱雨淑仍是笑得十分温柔,仿佛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她点点头道:“嗯,那就太好了。”
月寒看着眼前钱雨淑柔美的脸,仿佛是片平静无痕的湖水,恬淡自然,可她袖子底下的手却为何紧紧地握成了拳?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她最是厌恶。
舒伢看到月寒的神情,好像不屑与钱雨淑这样的人说话似的,于是自己开口道:“钱小姐,你竟可以掩饰得这样好,难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引我们来此,不让我们活着出去?”
纹狐和绿皇顿时震惊。
绿皇道:“黄毛,你在说什么啊?”
舒伢淡淡继续道:“今晨在钱府之时,当她从花亭出来我便觉得她的眼神有异,似乎带着一股恨意,可她又即刻换上了温和亲切的神情,月寒也应该注意到了。”说着看了月寒一眼,见月寒点头,他又继续道:“就是这样的细微的变化让我对她在那之后对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留有戒备。”
纹狐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舒伢想多了,她道:“不会啦,她那么善良。”
舒伢没理会纹狐,继续分析道:“她说她是不放心我们才跟在我们后面,那当我们在那两道分叉路口争辩该往哪边走之时,她为何不出来指示一下?你若说她当时还未跟上,那么好,请问,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是如何越过我们提早到达这里的?”
纹狐惊讶,道:“她比我们还早到?她不该是刚进来的吗?”
舒伢摇头,道:“月寒对人物气息的感应强过我们所有人。她同我一样,本就对钱雨淑有所提防,所以早早便记下了她的气息。方才我询问她,她说在我们进来这库房之时,钱雨淑的气息便已在这库房之中,这就表示她早在我们之前便先抵达了这里。况且,她若真跟在我们身后,在这之间可是下了一场大雨,你看看她的衣裳,你再看看她的绣鞋,走山路都能如此整洁干净,莫不是坐轿撵来的?”
钱雨淑此时终于有些紧张了,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了一个拳。但她此时的神情仍是十分镇定,她道:“我走的是西郊北边的一条小路,我一直以为你们在我前面,我以为你们也是走这条路来的。”
舒伢点头,轻轻走了两步,又道:“那么,我问你,你一早便到了这里你又做了什么?若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你难道不该在外面阻止我们进来?或是你觉得我们对付得了那么多的打手,你只是想来看个热闹?”
钱雨淑弯起眼笑了笑,手指轻轻抵住嘴唇,模样十分娇俏。她道:“我只是守在这,若你们打不过那些人,我好以钱大小姐的身份出来解救你们不是?”
舒伢缓缓走近她,冷冷地注视着她,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如果我们对付得了他们,你就会准备好庆功酒,好为我们庆贺一番是吗?并且这庆功酒中,还加了剧毒无比且见血封喉的剧毒?”话落,舒伢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从她的袖口中拿出了一瓶写有‘西域红毒蝎’字样的小瓷瓶,她一怔还想伸手抢回却被舒伢一个转身给挡了开去。
舒伢打开瓶颈上的封口,看到里面的毒粉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