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雄奇巍峨,共有三十七座高峰。其峰古松倒挂、壁立千仞,有飞潭龙瀑的绝景。
九龙瀑布似从天外飞来,如群龙奔腾、似玉练旋舞,悬泉抛珠,云飘雾绕,故而名为白云山。
蒸腾的水汽在众人的眼前蒙上了一层纱,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两三丈远。越是深入山中,草木愈发繁茂,王猛的足印早就消失在了厚厚的草叶里,寻人的任务难于上青天。
李豹先行一步在前方侦查地形,与众人保持着五丈左右的距离。
两边约定以口哨示警,一声口哨代表安全,两声代表发现情况、提高警戒,三声代表有危险、速退,这个距离后方来得及做出应对。
“猛叔有没有说过他一般都会去哪里打野兔子?”
“记不清了,那会我还小,一路上只顾着看花鸟鱼虫,哪里知道盯着路。”
众人漫无目的地穿行山中,山里竟不似山外那般寒冷,虽是冬日,草木依旧苍翠,花鸟相闻、恍如春日。黄的白的红的山间小花,点缀得这片林间如同仙境,怪不得能教人看花了眼。
“离那丛紫色的花远一点。”越过一处横卧的枯树,顾元青突然道,“那是舟形乌头,见血封喉,花、枝叶、根都有剧毒。”
舟形乌头细长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美得如同蓝紫色的风铃。
“见血封喉?”王茂惊道,“可以摸吗?它好美!”
“你想死得快一点儿的话。”
“我手上没伤口!”
“要是一会蹭破点皮,你就直接去向阎罗王报到吧,华佗再世都救不了你。”
王茂只得作罢,一歪头取出箭囊里的弓箭,用箭头戳向花瓣并转动箭枝。舟形乌头的淡紫色汁液渗了出来,黏覆在箭头之上。如此这般,背囊里的羽箭全被处理了一遍。
“万一碰见老虎和熊什么的,兴许用得上这个。”
王茂狩猎的经验不多,对付猎物的触觉却非常敏锐,天生是个好猎手。
六七年前王猛被老虎当胸抓了一记,伤可见骨,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之后孙氏说什么都不同意王茂继续跟着他爹打猎了,只允许他在酒楼茶馆打打杂工。
“唉,看来今天是吃不上野兔子肉了。”温别叹道。
咻——咻——
李豹的口哨声远远传了过来。
“前方有岔路!”
这是一个三岔口,右边的岔路地势呈上升样貌,左边和中间的岔路尽头平缓,李豹立在三岔路口等着他们。
丁平道:“右边的岔路通向黑龙潭,途中会经过通天栈桥。中间的岔路通向白桦林与黄龙井,左边这条通往锣鼓洞,这三条路都不经过流寇据点。”
“白云山占地极广,又连着伏牛山脉。这儿的岔路四通八达,岔路后头连着岔路,我们今日一条都走不完,只能先选一条碰碰运气,你们选哪条?”
王茂显得有些焦躁,顿时没了主意。如果王猛受困于某处,越早找到才能脱离危险。一旦选错一条路,就得延误一天,时间就是生机。
“猛叔既说两个时辰便回,就不会走得太深入。”温别指向左边的岔路,“走左边吧。山兔喜干燥隐蔽处,以野草为食,右路通往山顶、中路通往开阔的水源,洞穴的可能性更大些。”
李豹往左边岔路奔走几步,转眼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沿着左路往前走,路的两旁山壁林立,石壁上布满了小而窄的洞穴,树木渐稀、野草渐丰。
两只野兔从石壁上的洞里窜了出来,忽见有人,嗖地一下缩回了山洞中。
“应该是这里了!”
咻——咻——
王茂听到口哨声,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跑去。
温别从背后抽出从王茂家拿的手弩,他不通弓箭,短弩可以近距离发射、力度大,不需要瞄得太准就有杀伤力。顾元青腰间配着匕首,施施然跟上。
几十步外伫立着一个丈许高的背阳山洞,一条细小溪流蜿蜒至洞口,溪旁土地泥泞。
李豹正蹲在地上辨认着什么,定睛一看,泥地上印着王猛的足迹。
两名捕快拔出佩剑斜在身前,道:“顺着足印去洞里看看,跟在我们后面!”
足印在距离洞口一丈左右处变得杂乱无章,而后向洞口方向折返。
返回的足迹上赫然染上了刺目的血色!
王茂心中慌乱,什么都顾不上了,向西南方疾奔而去:“我爹受伤了!他往那边去了!”
李豹反应最快,急急追去,不多时就奔在了王茂前面。他毕竟是个捕快,脚程比少年人快不少,没多久王茂就听到了前方时不时传来示意前路安全的口哨声。
顾元青和温别跟在王茂身后不远处,丁平待在队尾殿后。
疾行了两三刻钟,众人体力都有些不支,休息了半盏茶后继续前行,又走了半个时辰。
咻——
西南方是通往千尺崖的路,在来的路上丁平介绍过这一带山峰的大致情况,因县衙人手不够,之前组织的几次剿匪行动只拔除了白云山里几个大型的流寇寨子,而千尺崖顶有一个小型流寇据点,大约十数人盘踞崖顶。
县衙门口的告示栏上张贴着附近几个残余的流寇据点所在位置,王猛经常出入白云山,应当对白云山的地形和流寇分布非常熟悉。
他遇到危急时向着流寇据点方向逃跑,说明危险不是来自流寇,不然直接跑到对方老巢里,真真是插翅也难飞。
但山洞外除了王猛的脚印并没有大型猛兽的足迹,也没有其他人的脚印,究竟是怎样的危险可以让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毫无应对之力,只能夺路而逃?
温别越想越不对劲,警觉提到了最高。
咻——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温别喘着气问道。
“你不觉得到千尺崖的路太长了些吗?按我们的行进速度,十里应该早就到了。”
“确实不对,从半刻钟前开始地势就没有再上升过。”顾元青停下脚步,他的气息十分平稳,看来比丁捕头的耐力还好,“千尺崖高四十余丈,我们应当早就抵达千尺崖顶的高度了。”
环顾四周,雾气越来越浓郁,能见范围只有一丈左右,可以听到隐约的口哨声从前方雾气里传来。
此处草木稀疏不少,光秃秃的黑石斑驳伏在土里,落脚颇为艰难。
“王茂,停下!”
“怎么了?”王茂满头大汗,不解回头,险些被石头绊倒。
顾元青朝斜前走了几步,指着一颗被雷劈过的松树树干:“这里,这个刀痕是我做的记号。方才我们已经经过过这里了。”
丁平观察了树干上的刀痕:“确实是新刻的记号。可是锣鼓洞通往千尺崖只有一条道,并无别的岔路。树木有相似,会不会是其他人留下的?”
顾元青以掌覆在树身的记号上,感受了一番:“不,我的记号很特殊,这就是我刻的记号。”
“而且……”
“你们有没有发现,从七声前开始,李捕头的口哨声间隔和音调都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