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那条观景长廊缓缓移步,走近以后,才发现这条飞天瀑布之后竟然有一道石门。走到石门之前,老仙者停下了脚步。
小郎身后的小童快步走上前,道:“长莲师叔,长生长老近日都在外左右,你可不能随意带生人进入咱们的隐地。”
被小童唤作长莲师叔的老仙人用小指头在头上敲了他一下,道:“那长生长老前几日还说过让你守在山洞之外,等待一位来客,你就忘记了?”在长莲师叔的提醒下,小童这才反应过来,前几日长老是给他说过这件事。
长莲师叔道:“你呀,就爱贪玩,要是长生长老知道了,就又要罚你背三字经了。”
小童摸着小脑袋,思量着自己不该这么贪玩。要是有妖魔悄悄潜入长生界的话,那偷走长生界最终要的东西,那自己可就再也无法面对长老了。
小童在不知所措的同时,也打量了下小郎,以极其快速的目光飘过。小童一脸就看出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体内气运紊乱,虽然表面看着是颇有神采。不过对于师傅的托付,小童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老仙人在洞门外伸手念了一段口诀之后,石洞门竟然有了移动的迹象,随着石门与地面摩擦的沉重声响,石门往上逐渐地抬起。这游玩人间的仙人,就算行走在街上,寻常百姓也是认不出的,所以有些时候在街上不小心碰着人,若是仙人,那可是会走大运的。民间有谚语,转身碰仙人,王候也难求。
大多数仙人漂游人间,都是无声无息,逍遥而来,逍遥而去,快活似神仙。但有一小部分仙人不同,他们会选择一处风水圣地,让后一住便是凡人的一世。那些与仙人做邻居的樵夫,有可能在寿辰将尽的时候,才会发觉这身旁的好友这些年来竟然容颜从未衰老过。直到最后一缕阳气断尽之后,那索命的黑白无常奉命来此抓人时,樵夫才会看见那如梦境一般的世界里,竟然有一位仙人,那黑白无常正向他行礼。
轻如薄纸的樵夫见自己多年的邻居与那长着人头马面的鬼怪说了两句之后,边往自己走来。
老仙者搭过樵夫的肩膀,道:“走,咱们先喝酒去。”说罢,便拉着樵夫大摇大摆的走去。黑白无常两人见人相视一眼,满是无奈,然后只好转头望向那两位身份天然悬殊的凡人。
在一条由樵夫门开出来的山路上,有两位年纪相差不大的老人。须发如雪的老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山林之中,而另外一名面容上带有斑点的老者则是飘然而行,似乎有时不胜风力。
距离那间小茶馆还有一段路程,天色渐晚,日暮已经半是山色。
在以往的这条山径山,老人总会竹蒌里装着两条鱼,樵夫则会背山一叠木柴。樵夫上山取柴,仙人下山钓鱼,仙人见樵夫,柴鱼换铜板,日暮夫未归,晚霞胜脸色。
对于樵夫的阳寿已尽,老仙人帮不上什么忙,天地规则,生老病死,人之长情。老仙人只是有点不舍樵夫这么快就去了冥界,逍遥人间一世,最痛快的事情就是与他喝酒,日暮而归,然后看着这个邻居回去被她的婆娘纠着板凳满院子追。
老人望着身旁老友,微微一笑,其实这是他在人间所见过的最幸福的人。能有酒喝,家里有人念叨,那就是世界上幸福的生活。所以他在心底羡慕这个樵夫,一个时常挨媳妇揍的凡人。像他这样活了几百年的仙人,人间虽不多,但天上可是多的是,然而又有谁有真的仙人境界?这个是个混沌的世界,能向樵夫那样的人,已经很难找到了。
在山林十一里地之外,有一间小客栈。客栈里人数不多,三三两两,皆是他乡遇故知,一杯酒解故乡愁。这其中不乏有京城赶考失意之人,也有着游历四方的学子。在这冷清的驿道上响起的阵阵谈笑声,赶走了了属于他乡的孤寂。
两位花甲老人携手走近这间客栈,店小二热络的上来邀请两位客人坐下。或许是山林孤店的缘故,来往的客人相互斟酒,逐渐众人以一桌为中心,都靠拢过来。店小二见客人如此热情,便也不吝啬这些年来“走江湖”的本事,拿出那把只有月明星稀的时候才回独自一人拿出来弹两曲的二胡,弹到尽兴时,店小二也没在意店内的规矩,在接待客人是不能喝酒的,随手在众人手中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赢得用人一阵阵喝彩。在众人起哄之中,店小二又为众人弹奏了曲。曲声呜咽如泣,苍凉又悲壮。
有的远行游子竟然放下酒杯,提起清衫,擦拭泪水。更有失意的官人,不禁怀恋家乡怀恋故人。山林深深行人稀少,客栈作为暂时的家,带给这些人的温暖无疑是最好的安慰。
两位老人坐在一旁轻轻敲碰着酒杯,缓缓下肚。这些年来老仙人自从旅居此地,便护着这一方山水。樵夫一直未有知道自己的这个邻居竟然是位游历人间的散仙,直到他看见那个从上一辈人中听来的黑白无常之后,才明白了眼前的事实。
樵夫一生都在大山上,小时候跟着父辈在山上砍柴,后来取了对面山头那家人的女儿,也是继续在这片大山上砍柴。樵夫的一生都在砍柴,他从未想象过人间街道有多热闹。偶尔听说的一些事,也是从那些客人口中无意中听到的。这些年来听得最多的就是九州大地之内三年五旱,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迁移的灾民。还有就是九州之外的异域时常来边关骚扰。凡是上京赶考的学子,都得写那些关于边关的诗文以出气。无论是三乡五地的学子联袂上书进谏,还是当初玉门关老将被莫须有的罪名陷害,这些消息都是从这间酒馆里面得到的,外面的人间吵吵闹闹,而他任然是一位樵夫,一位早出晚归上山打柴的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