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如此安然,等到醒来,映入眼帘的金榻软枕,微微飘散的紫檀熏香,很确定身处肃清偏殿,守候在榻边的左儿,看到醒来的我,欢欣不已,将锦被叠的厚厚的垫好,小心的扶我靠上:“王妃,你终于醒来了。”
我微微点头,脑中一片懵懂,确定昨夜的一切不是梦境,飘影喂我吃下那粒药丸后,自己状似熟睡,可意识完完全全的清醒,那坚实的臂弯,怦然的心跳,温暖的怀抱,焦急的担忧,乃至同榻而眠的安心,足以证明他有多在乎,不是错觉,是真实的。
欣然的笑意挂在脸上,轻问道:“小钰呢?怎么没有见到她。”无论何时她总是第一时间守在我身边,为何今日醒来,不见她的身影。
左儿小脸泛白,咬着唇瓣,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王妃您刚醒来,肚子饿不饿,左儿这就……”
我不假思索的拉起左儿的手,声音中带着罕有的急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左儿急的眼眶湿润,犹豫不决:“小钰姐她,她……”
“她怎么了,究竟普华寺外我被掳去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这丫头吞吞吐吐,莫非小钰出了什么事,心中百感交集。
我把目光落在左儿身上,小丫头为难的看看我,迅速跪于地上,对不起了小钰姐,嗫喏的说道:“奴婢不想瞒着王妃,小钰姐怕王妃担心不让奴婢讲,事情是这样的,王妃被劫持后,小钰姐回王府报信,求殿下相救,听得王妃被劫持,殿下震怒,牵连一杆,殿下称王妃乃戴罪之身,画地为牢囚于府中其间,任何人不得私自放出,丽妃胆敢助王妃出府,刻意隐瞒事实,其罪当罚,但念及丽妃大病初愈,杖责可免,罚抄经书一百卷,小钰姐可就惨了,逃不掉杖责五十。”
原来是这样,起身下地回到灵犀阁,推开房门,未见小钰身影,焦急说道:“她会去哪儿,有没有请医官医治,她的伤势很严重吧?”
“小钰怎么会有事呢?小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左儿这丫头就会危言耸听。”小钰微微笑着,说话同时已挽起帘子行步至内屋。
她嘴上说无事,可脸色极其差,看似弱柳扶风,两腮上刻意用粉色胭脂伪装的红晕,遮盖不住她的憔悴,看到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抱紧她:“为了我,害你受苦了。”
“咳咳”想必是我的激动弄疼了小钰,赶忙松手,小钰仍旧含笑,虚弱地道:“小姐平安回来就好,小钰真的没事儿。”额头渗出的细汗足以证明她的痛苦。
我连声追问,她避重就轻只说无事,一旁的左儿忍不下去,开口说道:“五十杖打在身上怎会无事,小钰姐已经多日不能下地走动了。”
“左儿。”小钰高声喝道,震得浑身一颤,连声咳嗽不止,我快速扶她坐下,说道:“我都知道了,不必再隐瞒,你回府搬救兵,被罚杖责五十,是我连累了你。”打在她的身上,痛在我心,数年的细心照料与不离不弃的陪伴,铸就了坚不可摧的情谊,我和小钰不只是名义上的主仆,更是相依相靠的亲人,手足。
我要亲自帮她上药,她拗不过我,无奈,只能听从,轻轻宽下她的衣衫,背上条条淤青,像是绳索将我捆绑,束缚,这丫头总是在为我吃苦,这辈子欠她的如何偿还?轻轻将药膏涂上,感觉到她的身体因痛颤抖,放轻了手劲儿,滚烫的泪,滴在那伤痕之上,化作朵朵晶莹的花朵,模糊了视线。
“小姐都过去了,你别为我难过,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这次看得出殿下他很在乎小姐,我们也是因祸得福,应该高兴才是。”怕我担心,小钰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凌赫。
在我的劝说下,小钰勉强答应卧床休息,可能真是因祸得福,自从那天服下飘影喂下的药丸后,身体渐渐缓和,往日的疲倦有所减轻,整个人都清朗了许多。
半月已过,天气渐热,小钰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其间,丽儿来访几次,穿戴比平日还要素雅,终日理佛抄写经文,人变得更加淡漠。
这段日子里未曾见过凌赫,只每逢深夜灵犀阁外偶有身影闪动,我猜想是他,听闻凌赫与朝廷的关系日益僵化,局势越发紧张,恐有一触即发的势头,战事不可避免。
和风煦暖,金色的阳光穿透交叠的岑天古树,落下细碎的斑驳洒在身上,暖流直入心田,和小钰正说着,院内走进一翩翩公子,眼眸清如泉水,略显单薄的身体,孱弱憔悴。
“无忧?”“小公子?”我和小钰顿时呆在那里,俱是一惊,欣喜若狂,这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无忧,是我朝思暮想,一心想要救出来的弟弟,他比之前见时更加清瘦了。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张口呼出:“姐姐。”扑入我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住我,这孩子受了多少苦,怎么身体看起来这般孱弱,伸出手去抚上他的头发,久久不能言语。
“姐姐别再离开我好吗?我好怕失去姐姐。”无忧激动地呜咽着,“不离开,我怎么舍得离开我的好弟弟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道,当年迫不得已的分离,导致我多年心结不解,现下里知晓你尚在人世,我怎会在离开你。
无忧为何会来,是凌赫下的旨意吗?那一夜后,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凌赫已经放下了仇恨吗?心中疑惑不解,试探性地问道:“是他让你来的吗?”
无忧抹掉泪水,缓和了情绪,点了点头:“姐姐,别怪殿下,他是好人,如果没有他,当初早就客死异乡了,他虽然囚禁我,但是从来没有为难过我,是他让我来看姐姐的,我知道,我就要做舅舅了,我真的很想早点见到小外甥。”
我挽起一丝苦笑:“你怎么就确定是男孩,不是女孩?”
“一定是男孩。”没想到无忧竟和小钰异口同声,我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