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传说中,二师兄总是那么愚笨可笑,时不时要遭大师兄戏弄。
总之他就是我们取经团队中的活宝、开心果,也是大家喜爱我们这支取经队伍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的存在,我们少了些沉闷单调,多了些欢声笑语。
不能不说他这副形象要拜那些以我们西游为题材进行创作的艺术家所赐。
他们满怀激情把我们取经的事迹大肆演绎,用多姿多彩的笔墨塑造我们的形象,将其才华发挥到极致。
于是乎我们师徒四人在小说戏曲各种舞台上轮番上阵粉墨登场。
他们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溢名利双收,然而真相却一一被掩埋。
久而久之,连我们自己都开始怀疑了——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我无意嘲讽那些艺术家们,因为虚构是其职业,如何描写也是他们的自由。
他们大可恣意发挥尽情挥洒,以收狂赚眼球之效。
有鉴于此,我也要奋笔疾书,把我们师徒最真实的一面披露出来,奉献给那些真正关心、喜爱我们的人。
这并非勘误正谬,也无意与人一较短长,只是秉笔直书而已。
我一向认为虚构固有其妙,但真实也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事实上当我决定要写此书时,二师兄的反应最为强烈。
”写吧,好好写!记住一定要实话实说,一定要把咱们的伟大事迹全都写出来……尤其是我老猪!”
关于取经的贡献大小自有公论,而二师兄倒确是本书写作的重点。
他的才能往往被人忽视。
大师兄武艺比他高,法力比他强,而且灵巧善变行动敏捷。
要说到心机,他可比二师兄差远了。
一路上吃了二师兄多少暗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不,针对大师兄头上那道金箍,二师兄已正式采取行动:
一天他出去化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块蓝底碎花的包袱皮。
据他说是位慈眉善目吃斋念佛的老太太送给他的。
”你要他做甚?”大师兄不解地问。
”送你包头使呗。”
二师兄的解释是:头部乃诸阳交会之所,平时最怕受风着凉。
”平日里你上窜下跳,弄得满脑门子全是汗,哪天教风吹着了可如何是好?
你猴儿哥虽不是万能的,但师父离开你却是万万不能的!
——是吧,师父?”
师父在一旁颔首微笑:”悟空,难得八戒一番美意,你将头包上便是。”
眼看师父都发了话,大师兄也不好再推辞。
二师兄快步上前,殷勤地帮他打理——重点是把金箍紧紧包住,不使一丝金光透出来。
”好啦,比你先前的绣花小帽漂亮多了!是吧,猴儿哥?”
他后退几步边打量边说。
”就好像你见过那顶绣花小帽似的……”大师兄狐疑地瞅着他,一时也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就这样,大师兄戴着包袱皮出现在我眼前,模样煞是滑稽可笑。
师父连声夸赞,说了些”兄友弟恭其乐融融”之类的话。
二师兄两眼眯成一条缝,笑吟吟地听着,看来颇为受用。
”怎么样,二师兄我略施小计,便教那猴子乖乖将遮羞布戴在头上——这下瞧他还扭不扭脖子了!”
也许正应了”隔墙有耳”这句话,就在二师兄刚跟我吹嘘了一通后,大师兄头上那块包头巾就不见了。
”猴儿哥,那块包袱皮呢?”
大师兄冲他一呲牙:”刚才风大,把它给吹跑啦。”
”得,这招儿教猴子识破咧!”二师兄颇感遗憾地晃晃脑袋。
大师兄头上那道金箍刺得他睁不开眼。
一计不成,他又心生一计:
我们行经某地,那里的风俗很奇特:无论男女老幼,都把满口牙齿涂得黑黑的,所用颜料据称是来自当地特产的一种黑山石。
——先将其打磨成粉,再加入香料以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秘制而成。
那些土著以此为美,彼此交谈时特意张大嘴,本该是贝齿红唇的少女也满口黑墨,真令人不敢恭维。
正所谓”见多识广”,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奇风异俗若是汇总起来,只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
有些你能接受,有些则会让你毛骨悚然永生难忘。
比如说在一个唤做”猫耳岛”的地方,婴儿一出生便被割掉鼻子,再将两根鹅毛管插入鼻孔当作装饰。
还有一地竟把男人的私处用野兽的獠牙刺穿武装起来,以致二师兄半夜做噩梦,捂着裤裆便跳将起来。
世间万象光怪陆离,不行万里路是很难体悟到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万种人;将此三者结合起来才是观察大千世界的最佳方式。
二师兄搞来些秘制的涂鸦黑粉,当着师父的面,强烈要求大师兄把他的金箍涂成黑色。
理由很简单,因为走路之时金箍那闪烁的金光常常晃得自己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好几次都差点栽倒在地。
”我受伤了没啥,大不了伤筋动骨熬上他一百天,可那样一来,岂不害苦了师父?
你想呀,咱师父是金蝉子转世活菩萨的化身,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连蚊子都舍不得打,不像你猴儿哥捉着虱子,总是把它偷偷搁我脖子后头——”
”说正事!”大师兄冲他一瞪眼。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受了伤,师父是不是就要把我扶上马背?
哪怕我再三推辞,师父又怎忍心让我拄着钉耙艰难前行?
可他老人家把马让给我,他岂不就要——”
”莫要白活了,涂吧!”大师兄把头伸过来。
金箍涂作黑箍,大师兄的形象大为逊色。
二师兄咧嘴笑开了花。
”其实黑箍也不赖,你瞧大街上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哪一个不对黑色情有独钟哩?”
”——滚!”大师兄瞪他一眼,转身扶师父上马继续西行。
走着走着,大师兄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呆子,俺且问你:俺走在你前头,你再如何瞅也只瞅见俺老孙的后脑勺,俺头上那道金箍又怎会晃到你眼呢?!”
要说玩儿心眼,俩孙悟空都未必是其对手,不过好在这回大师兄的反应还不慢,因此二师兄的阴谋再次破产。
”你说这可咋办呢,老沙?”无奈之下,二师兄曾试图问计于我。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你只当看不见那个金箍不就得了!”我慢吞吞回答道。
二师兄以手抱头,夸张地呻吟起来。
”你是说让我视而不见?天呐,还记得咱们在半道儿上碰见的那个登山家是怎么说的来着——
因为山在那里!
咱们问他为啥要冒着生命危险登上一座又一座山,他拿手朝远处一指,就这么回答咱们的。”
他猛地抬起头来:”现在我就是那个登山家,”他举手指朝前一指,“而猴儿哥的金箍就在那里!”
那金箍简直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把它解决掉,似乎连西天取经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在心里不停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那壁厢大师兄也没闲着,一则他这人天生爱闹,二则连吃了几回亏,有意想报复报复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