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好了,咱们回去吧。”车夫修好车轱辘,掀开帘子让容轲上马车。
容轲静立了一会儿,才动身,一言不发。
长夜漫漫,寂寥无声的官道上,正经历着一场血腥的厮杀。
一顶马车已经四分五裂,焚香奋力抵抗着扑上来的刺客,她身上有伤,很快就吃不消了。
另一边,持弓刀的十几名刺客直逼向站在马车碎屑里的伏昭。
命在一线之间。
东山王府所在的长街,容轲早早下了马车,在迷离的夜色里缓缓独行,不知那边惨烈。
书童小白举着风灯顺着长街走来,和容轲碰了面:“殿下,你怎没有掌灯?”
车夫已经回了东山王府,听说容轲中途下了马车,他不放心出来找,就看到了一个人在黑暗里走着的容轲。
要不是他过来接他,殿下是打算摸黑回家?
容轲直直地看着小白手中的风灯,眼底有了些亮光:“落在半道上了。”
方才车夫确给了他一盏风灯,可他自己也忘了到底什么时候脱手不见,他也没去想。
小白偏着头狐疑地看着他:“殿下,你可从来都不会丢三落四的,今个怎么了?你的脸色也不大好。”
伺候在容轲身边,他是个什么人,小白最清楚。
容轲谨慎细致到严苛,忘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回去吧。”容轲不愿多说,走入黑暗之中。
小白心里嘀咕,却也不敢多说,连忙追了上去给他引路。
入了东山王府,回到东山给他们安排的别院,两人远远便看见了带着婢女侯在书房外的王衫儿。
见容轲回来,她开心地迎了上来,娇丽的脸上浅浅绯红,嘤声软语:“奴家给爷请安。”
小白腹诽,大半夜的请什么安?明显不怀好意。
“你怎么还在这里?”容轲清雅的脸上略有晨色,语气薄冷。
王衫儿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挂不住。
轻咬了咬唇,楚楚可怜地说道:“义父把我许给殿下,奴家不在此处,能在哪里?”
她说的义父,是东山王麾下的一个幕僚,颇受东山王器重,事事皆要与他商讨才能做出定夺。
这一次容轲刚到东山,他便往这里送来了自己的义女,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小白努了努嘴:“王先生也是好笑,不问殿下的意思就把人塞进来,当我们殿下是什么?”
小白气的是,他们虽然用美人来巴结殿下,可根本就没半点尊重殿下,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把人送来是个什么意思?
摆明就是逼着殿下把人收下,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他不喜欢王衫儿一脸无辜,楚楚可怜的样子。
做作得很,脸皮还超厚,赶都赶不走。
白天殿下就已经表明不需要伺候,现在又来了,实在是厚颜无耻。
王衫儿暗暗恼怒,又不敢表露,干脆不理小白。
眼含烟波秋水,脉脉望着容轲:“爷,您后院空悬,无一妻妾,为何就不肯收奴家?”
单是看着男人的脸,王衫儿就已经春心荡漾。
听人说,每一个大启姑娘的梦中,都有一个风华无双的燕家世子。
可她觉得,燕家世子再怎么风华绝代,也比不得清雅禁欲的容轲,纵然他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
也无上大碍。
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容轲眼风淡漠地从她的身上掠过,落在远远的夜空之中:“你既知本王后院悬空,可知这是为何?”
“奴家不知。”
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可惜了这张脸了。
仰望夜空的男人茕茕独立,似是想到了某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他薄凉的唇上,勾起一线模糊笑意。
若有若无,隐秘,邪气。
幽长的声音虚幻扬来:“因为,我心有所属。”
王衫儿看着他唇边诡笑,出了神。
人人都说容轲温润如玉,儒雅清衿。
可她却在这个夜里,从容轲的脸上眼底,看到了一种难明的阴邪。
极致魅惑。
话说完,容轲拾步走进了书房。
王衫儿回过神要跟进去,小白冲出来挡住了她。
“古小姐,殿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会收你入房的,你回去吧。”
王衫儿暗咬牙关,狠狠地瞪了一眼小白。
又无限娇弱可怜地对着书房喊:“爷若不肯收我入房,便让奴家在你身边为奴为婢照顾你,只求大人别赶奴家走。”
“除了您身边,奴家再无其他地方可去。”
书房的门紧闭,里面无任何声息。
小白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殿下不缺奴婢,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贴身照顾殿下。”
除了我。
他有点小傲娇。
王衫儿讨厌死这个小书童了,气得想扇他耳光,又不敢。
只得装柔弱无助,眼里浮起水雾,扑通跪在了书房前:“爷,所有人都知道奴家被送给你了,你要是不要奴家,奴家无颜苟活,还不如跪死在这里。”
“哎,你这人脸皮怎这么厚?”小白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看了一眼幽暗的书房,道:“你想跪那你就跪着,反正也不会有人理你。”
他懒得和她多说,进入书房搬了被褥到门前廊下,开始守夜。
王衫儿咬着娇艳的唇,眼含泪水,强忍着不掉,如同一朵饱受风雨摧残却倔强可人的小白花。
可怜兮兮的小白花想不通。
男人不都吃这一套的吗?
楚楚可怜娇弱如花,男人见了,骨头都软了。
为什么容轲还是这么硬?
她跪得膝盖疼死了,开始怀疑人生。
小白方在廊下睡下,院外有人在敲门,他忙起身去应门。
很快,他就着急地跑回了书房,差点撞到了跪在那里的王衫儿。
“殿下,出事了。”
小白进门,容轲在案桌前,执笔欲下未落。
听见小白的话,他头也没抬,“伏昭……”
“是伏姑娘,东山王让人来给您传话,让您到南书房一趟,说是早些时候您带伏姑娘出门,她在回道遇上了刺客,幸好她身边的奴才领着王府的侍卫赶到及时,她才不至于丢了性命,可也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小白说着,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容轲的脸色。
他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去回禀皇叔,我已经歇下了。”
“殿下……”小白欲言又止。
伏昭是他带出去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殿下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怎么说,他都该关心关心啊,还要力证清白呢。
他心里叹了一声,无奈地出门去回禀了东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