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那人正在欢笑,颜致原本无比冷静的心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是故意让我们出招的?可是,为什么!
颜致与修容二人的合招极快,不过一息功夫就要击中那红衣男子,可就是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空的杀招,最后只撕裂着空气,落在了男人身后的黑压压的人群中,青蓝相互碰撞,相互缠绕,最后携着雷霆之势猛然相撞,暴起的灵气肆虐开来,无数的血肉之躯暴动的青蓝剑光中化为齑粉,百米之内,再无一人,不论死活。
尘土飞扬间一时视物不清,颜致的满月眼眯成一道弯月,细细地找寻着除自己之外的另一抹红色身影。
“九十八了,还差两家。”忽然,一道温热的湿气吐在颜致的耳侧。“告诉我,你带来的人里有没有姓氏特别的?”
告诉我....
告诉我....
姓氏特别的......
男子的话如魔音灌耳,在颜致的识海中辗转来回,不死不休,渐渐地,颜致原本清澈灵动的满月眼呆滞无神,无尽的战意也层层缩减,只无意识地喃喃道:“似是...有的......有个小辈姓般明...还有个姓...花......”
男子半是安抚半是奖励般的轻轻抚摸了几下颜致的头,仍觉不满足,随后,伸出劲瘦修长的两臂,将他眼中唯一的少女圈在怀里。说是少女可半点不假,她不过四十,比之此次一同前来的一些弟子倒还小些,一张脸更是显得像是将将及笄年华。
“致儿,那他们在哪?”火色男子将自己的下颔轻抵在颜致的发顶,温柔地摩挲。
“他们,在.....”颜致愣愣地望向一处,男子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颜致!”修容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颜致如从梦中惊醒般回过神来,便感觉到了头顶异乎寻常的重量,一抬头,只见某人明晃晃的下巴在头顶晃悠,不由怒从中来,右手掌心外翻,以迅雷之势朝上拍去,就听见“咔”一声上下排齿狠狠相撞,饶是因为血雾迷蒙看不见颜致这边情况的修容听着也觉得牙龈隐隐作痛。
红衣男子实在没料到颜致这一招,此时只觉口腔中酸意与痛楚翻江倒海,倒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他的注意力一分散,手上的力道也松了,颜致便迅速回身,两掌抵上他胸口,全力一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现如今两人之间隔了三尺远。
好不容易待口中的凌掠感稍缓,他不由苦笑:“我不过请你当了会新娘子,你就辣手摧我,真真狠心!算了,我想知道的、想做的都快扫尾了,你安心待着,莫要到处跑了。”
说罢,男子便一甩大红长袍,飞身向方才二人所望之处去。
颜致暗道不好,急忙追赶那红色身影,妄图抢在他下手之前救下那两名弟子,却终是不及他的速度,眼睁睁地看见他给那两个弟子的胸前打进两团黑雾形态的疫种。
“混蛋!”
可任凭颜致如何怒骂也无用了,那两名姓氏特殊的弟子表情痛苦而狰狞,眼睛因恐惧与绝望撑得死大,身上紫红斑藓开始蔓延,又痛又痒,实在受不住,便用手狠狠去挠,挠的周身一片血肉模糊也不肯停歇。
“道宗!道宗大人!救救我!”
“我好痛!好痒!痛!啊啊啊啊!谁来给我个痛快!”
“尊者!求你救救我!不!求你杀了我,杀了我罢!”
颜致不忍去看他们痛苦而扭曲的姿态。她闭着眼,握住成雪的右手不住地颤抖。
“杀了他们。”又是拿到辨不出主人的声音在耳旁吞吐。
红衣男子似是在笑:“你帮帮他们,让他们解脱,我便收了噬髓蛊,让那些不夜城的城民死后也有个安生。”
“染了这疫无药可医,唯有一死。你杀了他们,我不把他们拿来养蛊。你这是在救他们。”
颜致愤怒地睁开眼。“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活是你,死也是你!伤是你,救也是你!你毁了这么多条人命,只是好玩?你妈个死变态!”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周身的气息悲怆而凄凉。“你错了,变态的不是我,是,这天道。”
“我没法与你多说。快让这最后二人安心上路罢。”
颜致执着成雪的手越收越紧。最后,她还是举起剑,一剑穿透了两颗哀嚎已久的心脏。刺穿了,她并未收回剑,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硬的维持着,看不清脸色的神色。
“对不起。”红衣男子心疼地凝望了她许久,最后回身,一步步走向远方。对不起,这是我拼上一切才给你换来的最轻的伤痛,却也让你痛苦如斯,而我却无力阻止。
“噬髓疫之事结束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叮咛随远风传至耳畔。
不夜城的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