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骨子里对年都会有某种特殊的情结。
这些记忆大抵会来自火红的灯笼、闹翻天的鞭炮;来自穿着圆滚滚的新棉衣的小孩在一家老小面前的上蹿下跳;来自除夕夜与一大家子围成一圈,边磕瓜子边看春晚的闲聊;来自看着年迈的长辈若有其事地求神拜佛,而尚年少不知事的你在一旁笨拙诚恳地模仿。
提到过年,自是从来都少不了热闹喜庆,欢喜满堂。
只是这个世界上,并不会所有人都会如偿所愿,美满如常。
终于算出了数学试卷最后那道选修题的结果,笔一扔,徐年连忙往掌心呼了口热乎气。这时,僵冷的手才有了点红润,手指牵连着手背处继而替代无知觉,慢慢传出一阵麻痒。
应该,是长冻疮了。
背好书包,她立马就把手揣进了口袋里。
今天自习室的人出乎意料的少,现在才晚上八点,整间教室居然只有她一个人了?
真是奇怪。
徐年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脑海里还在思考最后那道题的考法。奈何北风顺着巷子贯得厉害,风像刀子一样打在脸上,生怕不能刮下一层皮,这样的情形一般只能让人头脑一片空白,在全身细胞叫嚣着冷的同时眼前还会出现断片似的闪烁雪花。
没有办法,她只好伸出手将脖子上的围巾提起来罩住这颗金贵的脑袋。
恩……
脸是不疼了,手却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样一路艰难地‘跋涉’,徐年总算回到了租房。那饱受摧残的手,现在连钥匙都拿不稳,直打哆嗦地握紧想要插进钥匙孔里。
好不容易对准了,正要按着劲打开时,手机在口袋里狠狠震动了几下,生生把徐年吓得一抖,开门的进程瞬间就前功尽弃。
……
窝着火解了手机的屏点进去一看,一大堆群发的短信——什么除夕快乐,新年大吉之类。
无语。
她连房门都没打开,快什么乐……
把手机丢回口袋,徐年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咔擦——
门终于开了,她迫不及待地就压下把手,走了进去。
然而进去那一刻,徐年余光似乎瞥到了旁边的一抹红色,本着好奇的精神,她又走了出来。
那是贴在邻居家门框上的对联。
哦,对联啊。
对联?!
徐年再度拿出手机,这才看清了上面日期下的一行字,除夕。
当时,她就翻了个白眼,倚在门框上思考人生。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她确实放寒假有些天了,但心里头却一直认为过年还远得很。
……好吧,过年了就过年了吧。
隔壁的红纸黑字就大剌剌地贴在那儿,新鲜热乎得连墨都没干。她再转头瞧了瞧自家这边的,简直干净得一尘不染。
她自认没有旁边这家自己写对联的风雅,但心里也着实不甘独自的寂寞,于是立马决定去楼下便利店买一副回来。
一个人过年,也得有仪式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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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好一会了。
关机,开机,还是没有。
没有,妈妈的电话。
手很冷,一丝热乎气都没存着,但她就是瘫在沙发上,一点也不想动。
白毛小家伙在她旁边自娱自乐,捧着前些天徐年从超市买回来的玩具正玩得不亦乐乎。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欢闹小品。这种一向用来调动晚会气氛的保留节目,此刻印在徐年眼睛里,就像一场长时间的默剧,空洞又无聊。
她从小便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直到他们后来相继去世,她自己也要来市里上高中,妈妈这才接过了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们明明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就是处不来。各自客气着,各自扮演着妈妈和女儿的角色,流淌在俩人之间的真情,好像就只剩下了每个月生活费的供给和来自母亲那边对学业时不时的关心。
那些来自母亲的小心翼翼,好像就只能表达在学业的督促和询问上。她不知道怎么和徐年相处,徐年也是一样。
于是,徐年在这段关系中,选择了不违抗。
比如,妈妈没有和她商量,就给她报了补习班,她接受;妈妈来看她很快就又走了,她不会撒娇挽留;妈妈说让她待在学校,不要浪费时间过年,她也会答应。
一切,徐年都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激烈反抗,只是很平静地接受着来自母亲的一切考量。
可是,接受并不意味着不会伤心,不会失望。
就像现在,除夕夜全家应该团圆的日子,她的妈妈并没有给她一个信息,一个电话。
可能是徐年这边的低气压严重影响到了大小姐的玩耍兴致,它很不高兴,一步就跳到她的腿上,很不安分地扑弄着徐年毛衣上的坠饰。
很烦。
但她心情实在低落,真的不想再耗费脑细胞跟大小姐斗智斗勇。
然而,小东西来劲了似的闹个不停,尖爪子都挑出了毛衣上的好几根线。
好吧,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徐年正要发作一肚子怨气,那家伙却兀自不动了,耳朵竖起来,两眼瞪得老大望着她身后……
屋子似乎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电视里的那些声音反而在这种安静中透着无端诡异。莫名的惊悚从她的尾椎骨一路攀上来,强烈冲击着大脑神经。
瞬间,徐年一身鸡皮疙瘩都炸了,心里发毛,不敢往后转过头。
思绪乱飞之际,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一则精怪故事里说猫眼可以看到人眼看不到的脏东西……
!!
那成精的猫呢?(她弱弱地想)
徐年僵直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而白猫一个纵越就跳下了沙发,飞速奔向徐年身后。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