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等任何人，只是没地方可去。”
“如果是梦我要醒来，如果是真，我要离开这里。”
两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对话，出自宫里的一位老人和一位年轻人。
那老妪还在宫内，自然哪里也没有去，就像她自己说的，不是在等任何人，只是不知道去哪里。
南蛙和渎厌没进来前，这个老人就安静的坐在当初的位置，一动不动，双眸睁着，像出了神，在思考什么，又像坐化了的和尚，成了雕石一般。
这宽敞的议会厅里只有她这么一个老人，皇帝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最初听到有人进来，还偏过头看了一眼，看到是那个议会上问了个奇怪问题的年轻人，她又笑了，这次可没有让别人再看见她那张可怖的笑脸。
议会结束后，她就用法术将自己稍微隐藏了一下，仙雾缭绕自身，让别人不得见到她的真容。
此刻她笑了，是她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来找她的，但却没有因此退去自身缭绕的仙雾，因为她知道这个年轻人要找她做什么。
所以她才说她不知道。
年轻人显然不相信，所以才回了她一句牛头不对马嘴，却正是心头所疑问的话。
南蛙在厅内冲这位大能修士低头深深拱手一拜，渎厌在后头也跟着拜礼。
这是二人一同的疑惑，而疑惑就是要清醒的人来解答。
老妪是那个清醒的人。
时间在转动，不知过去了多久，想来一根蜡烛都足以燃烧到了底。那缭绕的雾气之中，两颗眸子终于透出了炙热的白光。
仙雾褪去，那个面容丑陋的老妪重新显露在两双肉眼下，她一说话，面容便会变成美丽的女子，对于修仙之人，露出一口可爱的大白牙，这种事情很奇怪，但不会太神奇:“年轻人，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是的，她已经告诉他了。
他问过这里是何地？她就告诉他，坟墓。
只是意思不知道是在说这座人城是座大坟墓还是将会是他的坟墓。
“可是晚辈我愚钝，还是不知真切。”南蛙再次一拜，颇有礼数。
老妪顿了顿，这次好像不知怎么说了，想了想，又才重新继续道:“其实没有人清醒，也没有人沉睡。”
老妪的面容显露在那二人面前时，本来笑容早就跟着仙雾褪去了，可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又笑起来，面容再度重新变成了那张尽是刀疤的脸。
但又立马年轻，只要她开口说话:“我的面容不太好看，如你所见，这也许是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一睁开眼——我一醒来，就……就在这个地方……留给我的记忆只有一个，我已经死了，但如今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我完全不得知。曾经我活的太长，什么时候我死去的都不知道，我以前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完全不明白。”
南蛙一愣，他在正阳国的时候好像也有过如此的经历，遗忘了过去，获得了新生？这就是修仙？
老妪突而惨然一笑:“活的太长又有什么用呢？”
南蛙皱着眉，事情以为碰到了真相，可是一转眼，又迷离了，看样子这老妪也不知道如今发生了什么？
不，她知道。
因为她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
“这是你的真，也是我们的梦，而我，不会把梦告诉你。”
她的目光带着戏谑，这句话就像是在说，她知道这个梦境一般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回事，可她不愿意对南蛙说出口。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
南蛙没有多问，因为对方把话说的太明白了，最后甚至重新让仙雾将自己掩埋过去，表示不会再给他们多说一句。
他心情不悦，这老妪显然很古怪，虽然看起来清醒，但谁又知道这是故意给他们看到的清醒姿态呢？
或者不是给他们看的。
走到在宫前，南蛙再次驻足，他突然想到宫外的白塔，那匹奇怪的白马飞进裂缝之前，曾回眸一望，道了声:“你来了。”
三个字，简简单单，你来了，却不是你终于来了。
没有任何吃惊，亦或是没有任何情绪。如此平平淡淡，你来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再对他说的。
他总是自以为，在进入这个地方后，以为很多事情都是在随着他变化，就比如……那三个字“你来了”，可能不是白马对他之言。
也许是他腰间葫芦里的……
他和渎厌压根就没有任何资格让世界绕着他们转动，他们是什么人？区区两个仙童罢了。
渎厌一直在他身侧，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低眉思索，面上表情多变，便默不作声，抬头看天，天上除了铁笼和反着皎洁月光的眼珠子，什么也没有。
直到南蛙开口说他要去宫外的那座白塔，他想知道为什么外边的人都很怕进入这个世界，那个白塔里也许有什么真相也说不定。
与大气磅礴，无比恢宏的宫墙相比，那是一座不符色调的建筑，破败，简陋，像被万古所遗弃。
青藤绕了上去，墙面石灰斑驳，与宫墙相比，就是乞丐与皇帝，在这夜色中，显得更加孤单，落寞。
明明后方就是整座人城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为何这里如此破败？
为何无人修理，无人打整？
南蛙带着渎厌来到了这里，站在白塔前。
白塔很高，但没有身后的宫墙高，却也足以让人惊叹。
一时间扑面的沧桑气息让两人都不住精神恍惚，像瞬间回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年代，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国家。
时空的力量！南蛙和渎厌都浑身一颤，似乎只有临近这座白塔，才能感受得到一股厚重的法力波动。
可能就源自这白塔。
两人顿时同时看见了，看见到这白塔就像古来的不畏生死的战士，守护在宫墙前，面对的……呼……面对的是各种各样难以理解的庞大生命。
敌人？
从哪里来的？
他们看见了火焰，看见了雪，看见了雨，看见了雪在火焰中不融，看见了雨大而扑不灭火，看见了高墙外一个又一个敌人。
是一对又一对宛若星石的眸子，眸子在火焰里焚烧，流下的是眼泪？让火焰腾起蒸汽。
惨叫声也从火焰中传出来，无数人形尸骨若隐若现，最终那星石般的眸子的主人发出一声猿啸冲破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