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半个多学期时,封彻在百日誓师大会后的没几天就收到了一封由卡塞尔学院寄来的面试通知书。信的款式看上去很是华贵,足以能够让人见到的第一眼就毫不怀疑这是所名校,烫金的边纹和各种意义不明的章式作为装裱,光看外表就可以让人反复观摩。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在开头简要说明了这所学校和目的,后续内容就是希望他能够在一个星期后周六的上午前往丽晶酒店进行面试,同时卡塞尔学院将根据面试结果来确认是否有资格直接入学……信到这里本来差不多就该结束的,但末尾偏偏补上了一句突兀的话:“我们知道你所有的过去。”
除此之外信的包裹里还附赠了一部新出的N96手机作为礼品,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要作钦定一般。
光看信中描述的,似乎一经录取的话,就连高考都变得没有必要了。这对国际名校而言确实并不稀奇,但对大部分高中生来说却是如同幻梦一般的优待,毕竟他们之中很多人从上学开始就被灌输了高考的含义和对人生所象征的意图,这种观念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可当有人知道能够免去这道“工序”时,所带来的体验感也不是能够简单形容出来。
最为显著的,就是当路明非也按照封彻所预料那般收到面试通知时兴奋地跑过来告诉封彻,并拜托帮忙补习英文的口语语法。在得知他也收到面试通知信时,这个衰小孩立刻就萎了下来,仿佛是将自己当作是顺带的那样。
封彻安慰他没有哪个学校会对录取有捎带这一说法,并依然抽时间帮他加紧强化口语内容。除他们之外,苏晓樯也收到了通知信,卡塞尔学院这一次似乎对仕兰高中的不少人都下达了面试准备,根据简单的调查,光是他们班就足有六人。
苏晓樯在询问封彻有没有意向进入那所卡塞尔学院时看上去有些紧张,因为她的打算是和封彻入所同一座大学,所以对于这种“高深莫测”同时名头完全不亚于一些贵族名校的卡塞尔学院时难免信心不足。如果封彻没有收到通知,她还打算拜托自家老爹在斯坦福大学的关系把他们两人都安排进去就读,可如果封彻反而对卡塞尔有意向的话就不好说了。
结果事实上确实就是这样,封彻本就打算要选择卡塞尔学院——虽然听上去还没面试就这么说有些狂妄,但深知这个世界有所谓隐藏面的他对这场面试并不担心,按照卡塞尔过去的录取结果来看,每次都仅仅只招数人,去年在中国更是只招收了一位男生,他的名字叫楚子航。
这样来看,这所学院会招收哪类学生的意图就显而易见了,无疑都是龙族混血种。而根据封彻的嗅觉反馈,仕兰中学有这种血统的人就只有路明非和自己,其他人的名字会出现在面试名单上完全就是用来进行无意义的掩人耳目。所以即使封彻知道苏晓樯有心想和他进入同样的大学,但为了任务和计划就只能说一声抱歉。
在即将迎来面试的前一天,也就是周五晚上,封彻在教完路明非他所知道的英文口语内容就结束了离面试前最后一场课程。不过因为他并不是一直生活在国外的缘故,所以真要细举哪些口语语法是日常生活和交谈中最常用的也不是很确定,路明非在结束跟他的教导后还会继续和自己在《星际争霸》上认识的另一位好友开语音补习英语。
这位好友真名不详,路明非称之为老唐,是个在美国领低保混日子的华裔无业游民——对方一开始是这样介绍自己的,过去还经常扬言如果路明非要是来美国就一定会带他好好玩玩,最低程度的灰狗(即廉价巴士)和热狗还是能供应的。
老唐似乎和路明非很久以前就认识,只是因为两人一直都没见过面,所以就连封彻在一开始也不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光从声音以及谈话的语气来看似乎是个蛮有意思的家伙。
直到有一次封彻无意间登上那个“接活儿”的网站时,却偶然发现有位名字和代号都和老唐在《星际争霸》上署名很像的家伙。从形式上来看对方不是像他那样除了暗杀就是暗杀,但也是那种给钱什么坏事都能干的缺德工作,性质上稍微没那么恶劣。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封彻在那个界面对老唐发了句路明非常用的问候。过了一段时间那边敲下N多个小数点来回复,然后问他到底是谁。
在身份暴露后受到最大刺激的无疑是路明非,毕竟在知道封彻暗地里的身份以前他就和老唐是朋友,在那时也自以为他认识的两人一个是穷逼,一个是孤僻怪,结果当封彻和老唐相继摊牌后,却猛然发现那俩家伙一个是牛逼的杀手,一个是赏金猎人,这带来的冲击一度让他以为自己也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存在,又很快就被持续十几年的屌丝生活给抹去了这种幻想。
之后老唐在《星际》中也时不时会打趣路明非,说他们是奇葩三人组。抛开玩笑的成分不谈,路明非只心想就你们两个身世显赫,关我这样的衰人什么事?可老唐明显像是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直言道:“我们这阵容还不够有趣的吗?我是国际猎人,封彻是国际杀手,你是国际衰仔,这样的组合炫耀出去还不吓跑一批人!”
路明非当时就气得接上鼠标不用红点,把老唐狠狠蹂躏了一番。
虽然身份上的事是暴露了,但和工作相关的内容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老唐和封彻都是对路明非闭口不言的。好在路明非也从来不过问这些听上去明显脱离他生活的事情,几人以微妙的关系凑成了还算相熟的组合……
现在将时间重新拨回到面试的前一晚,封彻在看时间差不多后就起身准备回去。路明非因为还要和老唐复习英文,所以得在网吧继续再待一会儿。他不想回去用自己的老旧笔记本来沟通,先不谈带来的噪音会受到自己婶婶怎样的责骂,自家的网速也肯定比不上外面来得快。
告别后,封彻就一个人离开了这里,打车回到暂居的家中。
从现在开始,任务的路线差不多都已经规划到眼前,他有必要开始准备好相应的对策和计划。目前看来卡塞尔学院确确实实是发现到了自己,并提出要接纳为对应一方的成员,这也就代表进入之后就会面对某种大家共同的敌人,主神颁布任务所要求击杀的目标没准就是对应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卡塞尔学院每次都是在这个时间招收新生,封彻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被录取的学生应该很快就要立刻入学。也就是说一旦成为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后,明面上是不用参加高考,并中途就会离校去美国报道,然后在完成好几个月的入校学习后都不一定能和其他学生们一起迎来假期。
看上去这是不符合其他大学的奇怪安排,但毕竟是国外的学校,大部分人都不至于对这点就抱有奇怪的看法。
说起来,这还是封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大学邀请,他本打算在原世界上完高中后就环绕世界旅游来消磨今后的人生,在彻底疲倦并对独自一人面对世界感到厌烦时和什么女孩结婚,然后淡然度过一生。
就如同他没打算去细察自己血统的来源和身世,他同样对这方面并无多大兴趣。唯一打破计划的仅有被卷入主神空间这档子事,可其中所带来的经历从总体而言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连续两次选择Yes的都是他,没人拿刀架脖子上逼他这么选,主神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其中一些隐蔽的消息更是借天鸟美马的口所告知到残酷的真相,可最终结果呢?封彻还不是依然在这样的世界里用奇妙冒险来宣泄无聊。
每到达一个任务世界,就仿佛成为拥有另一种命运的别的什么生命,在其中获得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回忆。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是不想失望罢了。而无人知晓,且离开后就再无纠葛的世界里,就算再怎么乱来一番也都不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难过的也就只会有自己的心而已。
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夜景,视野中只能简单望到几座完全黑下去的高楼,看不到有车流的街道,看不到有行人匆匆走过的身影,更见不到飞鸟划过夜空,一切都仿佛是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流淌的河流和鲜血都凝固在那样的时空里。
夜深时,封彻收到了路明非在QQ上发来的讯息,说他已经准备完毕,就看明天的面试官能提出多么变态的问题来。封彻让他早点休息后就关上了手机,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却又收到了另外的消息。
发送人是苏晓樯,据说她托人打听过卡塞尔学院的水平有多高,想进入的条件又是多么困难,问封彻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说到底,真正缺乏准备的还是她自己,她害怕骄傲的自己会遭遇失败,至于封彻能不能成功这点,她其实倒不怎么注意。
因为无论是从成绩还是证书荣誉等方面来看,低调了好几年的封彻也完全没有博人眼球的地方,苏晓樯甚至想过就算自己成功面试上了而封彻没被选中的话,她也就不去卡塞尔学院了。
封彻在安慰几句后也让她早点去休息,面试的结果可能并不是明天结束后就会公布,而就算怎样准备,一些事实也是从一开始就无法改变的。他躺在床上,想着这是自己抵达任务世界一年多的时光,而完成任务的前提条件也才在这时堪堪崭露头角。
“路明非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突然窜入封彻的脑海,将本打算沉睡的精神唤醒。他想到自己曾接触过许多次楚子航的血液,在当时并未感受到有如此磅礴的力量。可路明非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身娇体弱的样子,血统的力量竟如此庞大?
直到现在,封彻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是眼神!他从未在路明非的双眼里看到过隐藏的什么,可不管是哪种人都会在眼里有不想让人直视的情绪才对,暗地里对陈雯雯抱有爱恋的路明非更是应该如此。
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有什么——更为深沉而厚重的什么潜藏在他的眼中,以至于凭目前自己的感官根本无法体会到。可封彻不愿动用帝具、见闻色还有众声回响去观测自己的朋友,路明非固然有很多缺点,但这些都是不为人所厌恶且完全可以接受的成分,也是组成他这个人的必要构造。
封彻明白自己只浅显的懂得了路明非的部分,就好比在冰山带上面具朝海底窥视,你明知道更深处还有着什么存在,却就是无法见到,而对大部分人来说不光是能否有能力去看见,就连直视这部分的胆量都不一定存在。
于是封彻开始反思自己到底身处于怎样的立场,是任务上所说明与“青铜与火之王”敌对的存在,还是和这个世界敌对的存在。亦或者会成为眼前阻碍的人还有更多?卡塞尔学院,路明非,老唐,苏晓樯,楚子航……
有很多很多的人存在,可所追求的目的又到底会是什么呢?莫不是所谓的命运?他想到在很多时候,决定命运的比起力量,更多还是立场。立场会将人划分到不同位置上,然后便只能从那个角度来寻找问题的解决办法,对完成主神的任务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力量的强大只意味可以有更多立场来选择,就算孤身一人成为决定世界走向的路标也完全可以——封彻自认为有能够做到这样的力量。无论是武艺还是体术,霸气还是帝具,底牌有众声回响以及难以控制的巨大化,这都是足以颠覆这个世界的伟力,只不过到处都有受到限制罢了。
入睡前,封彻听到窗户上传来一点动静,未睁眼就感觉面前有一阵微光。他想象可能是萤火虫飞到自己房间,然后穿过窗户离去,那光的轨迹也久久地印在他的脑际。那微弱浅淡的光点,仿佛迷失方向的魂灵,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