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细细想着,突然感觉手腕处一疼,然后心口也疼起来,踉跄两步以后,急忙转头看向繁和,他却已经倚着马车昏死过去,白色的衣衫上溅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懿佳慌了神,连忙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脉相紊乱到让她心惊,大概是中了毒。而此时蛊虫也作乱起来,心口处不断地散发着痛楚。
因为影卫中出了内鬼,她也不敢贸然发信号召集,只好先给繁和灌了药压制住毒,然后强忍着疼,架起他向山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不断骂着给他俩下蛊的人。
她不介意二人的生死绑在一起,但介意繁和毒发限制了她,让她也没办法凝聚心神。
她踉踉跄跄走着,终于走到了山外,找了一处人家落脚,开门的妇人看到繁和衣服上的血迹,急急忙忙就要关门,懿佳立马把发髻里的金步摇摘下来卡在门缝里,妇人看到后犹豫了一下,懿佳立刻开口道:“好姐姐,我们是城南万俟府的人,来这山庄吃酒,遇了山贼,可否请姐姐家的男人去万俟府知会一声?到时候必有重谢。”
妇人看着她二人的打扮,收下金步摇之后,将信将疑地把二人领进去,又叫自己丈夫穿上大袄,跑去万俟府通传。
懿佳连连道谢,扶着繁和靠在小屋的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可她也不敢松懈,忍着心口处还有身上的刀伤,强打着精神等着万俟府的人赶来。
借着烛灯,她看向繁和那张毫无血色的清俊面容,抬手抚了抚他皱着的眉,心却揪了起来。
心口处的疼痛,像她这种受惯了伤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也不知道他一个不习武的人是怎么隐忍不发的。
后来,她看着自己有几处割裂的衣服,怕被城南万俟府的人看到,便又拿着自己的首饰向妇人讨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上。
没过多久,青阳侯夫妇便率先骑马赶来,紧接着城南万俟府的人几乎来了大半,懿佳看着挤满了整个小屋的人,也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
而一旁的农妇已经被这阵仗吓得张大了嘴,连忙拉着自己的丈夫退了出去,而管家立刻拿出一袋银子跟了上去。
侯夫人看着面容苍白的繁和,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青阳侯立刻扶住她道:“你说你跟着来干什么?”
这时,沈清溪匆匆从马车上跳下来,挤过人群扑到繁和跟前,焦急地问道:“懿佳嫂嫂,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吐了血?”
懿佳本想说他是中了毒,但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好扯了个谎:“我们二人回来的路上遇了山贼,幸好有侠客相救,但他受了点伤。”
“怎么还会受伤呢?您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受伤呢?”沈清溪含泪质问,懿佳顿时有些语塞,其他人的脸色也变了变,嬷嬷立刻凑上来打圆场:“相爷身为七尺男儿,自然会保护相夫人的。”
懿佳在心里“哼”了一声,看来这义妹对繁和也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啊。她突然不希望沈清溪是奚风舅舅的女儿了,分明她才是沈清溪的血亲,这丫头胳膊肘却往一直外拐,一点也不向着自己这个亲表姐。
“好了,先回府里。管家,你现在快去闻人府把闻人太医请来。”青阳侯发了话,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城南万俟府,刚把繁和安顿在以前的院子里,闻人太医便及时赶来,顾不得与青阳侯寒暄,径直上前搭上繁和的脉,脸色不禁变了变。
青阳侯立刻紧张地问道:“闻人太医,这是怎么了?”
“侯爷无需紧张,繁和只是受了比较严重的内伤罢了。”闻人太医回应道。
懿佳立在一旁,听见他的回答,目光凝如寒冰一样扎在他的脸上。
她先前探着繁和的脉,分明是中了毒。她虽然医术无法跟太医相比,诊脉是绝对不会诊错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太医在撒谎。
碍于身份不能点破他的谎言,懿佳不禁也烦躁起来,这时,闻人太医把目光投向她,问道:“相夫人不要紧吧?您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还不是因为繁和中了毒,这该死的蛊虫带着我也倒霉!
懿佳腹诽,面上却瑟缩道:“我…我吓坏了…”
沈清溪不禁冷呵一声。
后来,闻人太医给繁和灌了点药下去,又留下了一些丹药便告辞了,青阳侯便把房中的人都遣散回去,沈清溪本来还想留在这里,却被嬷嬷拉走了。
众人都离开以后,懿佳强撑着精神给繁和把脉,见繁和的脉象稍微有些好转,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也顾不得疑惑那个太医的所作所为,便重重摔在地上。
半夜里繁和转醒,心口的痛处已经消去大半,他看着头顶的床幔,反应过来这是曾经自己在城南万俟府的住处。
他想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攥住了,抬眼顺着看去,便看见倒在地上的懿佳,顿时慌了神,强撑着把她抱到榻上,又到桌边把灯盏取来,挂在床头,明亮的烛光照亮了那张苍白隐忍的娃娃脸。
他闻见她身上丝丝缕缕的血气,抬手把那件厚披风脱下,血气立刻重了好几番。
看着她衣袖上的裂口,繁和的拳头攥了又攥,然后取来药箱给她已经快要结痂的伤口上药。大概是药酒碰到伤口激发了痛楚,懿佳顷刻便清醒过来。
“醒了?”繁和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表情中看不出喜怒。
看着繁和横在她眼前的侧脸,以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懿佳下意识地往上挪了挪。
“我在给你上药,你躲什么?”对于她的反应,繁和无奈哑笑。
懿佳心虚地把脸转向墙壁,却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给自己包扎伤口时,指尖蹭过皮肤的酥麻。他的手指分明是凉的,可她的肩膀却在发烫,嫣红的颜色在白皙的皮肤之间格外醒目。
她为了避免尴尬,主动开口搭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个…你中毒了…”
“嗯。”繁和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
“但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诊出来过,你以前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他说完,就把她右胳膊的衣袖掀了上去,胳膊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不禁冒了一层小小的疙瘩。懿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顿时话也说不利索了,结巴半天也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繁和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淡淡的药酒味飘到她鼻子里,令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只听见他不悦的声音:“有话明天再说,先上药。”
“哦。可不可以我自己来啊?”
他好像也有了火气,把药酒往她手里一塞,便不再管她,没想到她真的接过药酒,胡乱往胳膊上一倒,就笨拙地用单手去绑布条。
繁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又不舍得真让她乱折腾一气,只好又重新给她涂了一遍药酒,才用布条绑好,一边绑,一边皱眉道:“你这么马马虎虎,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爹为了不让我留疤,给过我好多西域的药酒,随便涂上就能好。”
“那你是嫌我这破药酒亏待你了?”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哪里的话,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了。”
懿佳想起自己后背上那一刀,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繁和像是怀疑她一样,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她顿时有些心虚。
“说。”
“真的没了。”
“不说我自己找了。”话音刚落,繁和就把她翻了过来,她后背上的衣服都快被划成两半,一道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的刀伤藏在衣服的裂缝里,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跟着疼起来。
趁他盯着自己的伤口出神,懿佳立马想要爬起来溜走,却被他单手摁住了后颈,下一瞬,自己的衣服就被扯了下来。
“万俟繁和!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把我的衣服给我盖回来!”
“南梁统领,是谁准许你对本官大呼小叫的?本官叫你趴好,你就乖乖趴好,动一下就是忤逆犯上。”
懿佳顿时泄了气,把脸埋进枕头里,恨恨地嘟囔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当初分明是你自己说的,说我不是朝廷里的人,不用与你称臣上臣下,说话不算数。”
“不许说话,说一句也算忤逆犯上。”
霸权!霸权!
“腹诽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