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试探着问道：“那春华……小主可打算怎么办呢？”
我说道：“我现在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她呢？况且此事若真是安昭容所设计的，只怕正等着我往火坑里跳呢！我还能自投罗网去？”
素月垂下眼帘，说道：“小主所虑极是。奴婢只是怕春华不是好相与的。”
我冷冷一笑，说道：“她以为她还是梅清院的掌事宫女么？她以为她还跟着一个得了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子么？”
素月见我有些动气，忙说道：“是奴婢的不是了，小主不必生气。”
我看了看她，放缓语气说道：“我也不是对你，你何必这样诚惶诚恐的。”
素月垂首道：“菜快凉了，小主请用晚膳罢。”
我答应了一声，往桌边坐了，想了想，说道：“左右无人，你去唤素兰进来，咱们一起吃罢。”
素月忙说道：“这怎么使得？奴婢哪里敢与小主同席呢？”
我笑道：“你忘了我去年刚进宫的时候，咱们不总是在一起吃饭的么？现在怎么日子久了，反而生疏起来？”
素月说道：“如今小主是从四品婉仪，奴婢不敢失了规矩。”
我见她不肯，也无法，只得自用了一些，便命她撤下去了。
过了几日，便听说那个纵火的宫中侍卫张天佑已被贤妃下令处斩，宫中妃嫔纷纷传言，此事是安昭容居功之首，安昭容从前顶了纵火的嫌疑，便一直命人明察暗访，终于寻得真凶云云。
春华听了张天佑的死讯，竟也不来我这里哭闹，我心中虽觉有些对她不起，却也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得吩咐素兰多看着春华些，免得她惹出是非来。
这日从慈德宫探视德安太妃出来，路过淼月湖，远远地只见数个宫嫔宫女在湖边嬉闹玩耍，我看着有趣，便移步向她们而去。
行至跟前，已有几个宫嫔急急向我行礼道：“嫔妾见过容婉仪。”
我见有几个我兀自不识，打头的却是灵芸，不禁含笑道：“众位妹妹不必多礼，薛妹妹，你们在这儿玩什么呢？”
灵芸的袖子挽至肘部，额上沁着细细的汗珠，举起手中的竹竿说道：“我们在钓鱼呢！姐姐可要一起？”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在玩这个！”
灵芸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玩？姐姐过来看，我们抓了好些呢！”
我走过去细瞧，见木桶中游着几尾火红和金黄的锦鲤，摇头摆尾的煞是惹人喜欢，不由说道：“真是好看！”
灵芸得意道：“我说是吧，姐姐也来钓几尾罢！”
说着，已将手中的竹竿塞到我手中，我正要笑她几句，忽然听见那几个宫嫔在身后说道：“嫔妾参见明容华。”
我回头看去，见明容华一袭紫绫如意云纹衫，正立在甬石路上。我便放下竹竿，与灵芸一同福了福，说道：“嫔妾见过明姐姐。”
明容华略点了点头，向地上的木桶看了看，说道：“你们当真好兴致。”
我笑道：“不过是几位妹妹看着天气晴好，便来淘气罢了，请姐姐不要见怪。”
她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缓缓说道：“也难怪你们，总归你们左右无事，又不必侍奉皇上，玩一阵子也不当得什么。”
我听了她这话，忍不住微有恼火，还不等说什么，一旁的灵芸已脆声道：“嫔妾等人自然是比不过明姐姐的，明姐姐时常陪侍皇上，定是劳心劳力。既如此，何不在房内多多歇息，反而出来赏玩景色，难道不怕累着身子么？”
我见明容华微微蹙眉，忙陪笑说道：“姐姐请别见怪，薛妹妹也是替姐姐身子着想，只是唐突了姐姐，还请姐姐海涵。”
明容华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总是乔张做势地当好人！”
我听她已有见怪之意，便说道：“嫔妾不敢。”
此时我离她甚近，已可闻到明容华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一闻之下，竟是微微一怔。
这香味，怎么这般熟悉？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明容华已甩袖而去。我与一众宫嫔忙行下礼去，口中齐声说道：“恭送明容华。”
说着话，明容华已去得远了，其他几个小宫嫔见明容华动怒，便不敢再玩，纷纷告辞而去。
灵芸吩咐兰馨收拾了竹竿木桶等物，与我缓步闲行。我见四下无人，便说道：“妹妹可肯听我一句劝？”
灵芸睁大眼睛望着我，说道：“姐姐何出此言？姐姐若有教诲，但说不妨。”
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如今虽说受宠，也该少些锋芒才是。妹妹只因这口无遮拦，吃的亏还少么？再说宫中，本分内敛些才能求得长久安稳。若是风头太露，不免要被人忌恨，你瞧那荣嫔就是眼前的例子。我虽知你是性格大方之人，旁人却不知，妹妹何必多生是非，给自己多树些敌人呢？”
灵芸听了，低了头思忖着，半晌才说道：“姐姐说的很是。若是别人如此说我，我定是不依，阮姐姐这样说，我却知道姐姐是真心为我好，放心，我以后少生事便罢了。”
我微微一笑，携起她的手，说道：“妹妹向来聪明伶俐，若是性格再沉稳些，日后定当成为主位娘娘，可不就合了你的夙愿么！”
灵芸脸一红，说道：“姐姐何出此言？姐姐如今是婉仪，可比我得宠多了。”
我叹道：“你岂不知宫里有多少人盯着我呢！我也是日日胆战心惊。”
灵芸劝道：“姐姐机敏无双，定能逢凶化吉。”
我说道：“还望咱们姐妹同心——”
灵芸笑着接口道：“其利断金！”
说罢，我们二人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