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和苏护那一日的别扭当真像个儿戏一样，在把苏妲己给吓得半死之后，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又回到了往常那和睦的状态。
苏妲己观察了两顿饭都没再发现什么异常，索性在心中彻底把那块石头给放了下去，把所有的心思都拿来珍惜仅剩两天的爹爹在家的日子。
苏护喝了口凉茶润润嗓，在苏妲己热切期盼的目光中，继续讲着他认为很是搞笑的军中趣事。
每次难得回家，苏妲己都会各种抽空的赖在他的身边，缠着他和她聊天，聊什么都好，讲什么都行，只要能陪着她说话就可以。
不过这些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听明白呢？
苏妲己拖着腮伏在桌案的另一边，时不时地咧嘴笑着，或是似懂非懂的附和几句，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思考每件事的笑点在哪里的。
“爹，那最后王二狗找出偷他家菜的人了吗？”
“那当然，他可是昼夜不眠的守了三天三夜，不过最后的真相却不是人。”苏护得意地捻着胡须，显然苏妲己好奇的目光对他很是受用：“哪有人偷菜会把菜园给毁坏成那样？那小偷不过是几只灰毛的野兔子，不知怎么就盯上了二狗家的小菜园，每到半夜就拖家带口的过去饱腹......”
“噗，这二狗好惨。”苏妲己终于听到了件能明白的：“在家门口刨土种点小菜的人家多了去了，那几只兔子怎么这么巧，偏偏就盯上了二狗家，还一连几日都不换口味？”
“咳，这个就没人知道了，兔子的想法你还能去猜去？”
“也有可能是兔子精。”苏妲己飞快地辩驳着，不等苏护回答就继续催着要听下一个故事。
苏护无奈地笑笑，只当苏妲己是鬼话传言听得多了，孩子心性不辩是非：“那么接下来的故事是一个叫李二麻的人......”
......
苏护大部分的故事都算得上枯燥无味，可偏偏苏妲己就能听得进去，其几时辰都不挪一下的定力连衔环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要是这位大小姐无论何时都这么沉稳就好了，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苏护的存在就是来影响她的发挥的，苏护一走她就能立刻上房揭瓦。
衔环在书房前驻足了一会儿，看了几眼就叹着气走开了，珍惜这个时候的小姐吧，到时候再闹腾起来还是要管她喊祖宗。
“夫人，笋汤熬好了。”衔环端着一盏精致的小碗，站在门前等候着屋里的动静。
“进来吧。”苏母的声音很柔和：“他们两个的悄悄话还没讲完呢？”
“一个讲一个听，老爷和小姐的相处方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呢。”衔环把陶碗放在苏母面前后就退到了一边，规矩地没有半分的不妥。
“那锅汤还有多少？”
“当然是按着一府的主人份儿来熬的了。”衔环身子朝前倾了一下：“灶里的火一直没熄，汤还在温着呢，是不是现在要给小姐端......”
“那就继续温着呗。”苏母朝门外看去：“他们什么时候想喝什么时候盛，我才懒得管他。”
“那夫人，奴婢就先退下了。”
苏母兀自低头喝着汤，衔环自然也没呆到在一旁小等，稍一欠身之后就朝着门外走去。
这些嫩笋都是今早才从府外运进来的，后厨的李妈妈可废了不少心思去熬了这锅汤，各项的调味配菜也都是用心准备妥当，要照这么温下去，熬到最后竹笋都会被熬化的。
衔环想了想，最后还是自作主张的盛了两个小碗，背着苏母去送到了书房处。
最近老爷和夫人似乎是闹了矛盾，看上去总有些微妙的违和感，所以夫人不想的事情最好不要做。
可苏护自己没哄好发妻，小姐干嘛跟着一起受气，该吃吃该喝喝，这连碗汤准确来说还是苏护顺了苏妲己的风。
苏妲己的鼻子极灵，再加上今天的这锅笋汤用料极足，衔环站在门口刚要敲门，苏妲己就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支棱着耳朵等待着接下来的动静。
果然书房门口下一秒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苏妲己直起身子朝着门口招呼道：“进来！”
衔环半张的嘴又合了回去，小姐在场连询问都省了：“老爷，小姐，这是伙房刚熬的笋汤，奴婢自作主张盛了两个小碗，不知有没有打扰到......”
“真不愧是我身边的丫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自作主张。”苏妲己自己上前把托盘给接了过来，把两个小碗麻利的分好：“伙房里还有对吗？”
“还有一锅呢。”
苏妲己把眉一竖：“那干嘛还这么小气？还不快去换大碗？”
“......奴婢这就去。”
衔环又回到了厨房，重新找了两个大碗盛好端了过去：“小姐，这样的饮食会控制不了身材的。”
“我正在长、身、体。”苏妲己一字一顿地说着，若不是因为舍不得嘴里的汤，她差一点就给喷了。
她记事以来的饭量便是同龄姑娘的两倍，可这么些年过去，其他人或多或少的走了样子，她又几时胖过？
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苏妲己这样想着，心里面更是有些飘飘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己也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姿容也是一种无形的资本。
“哎对了，这个汤这么好喝，阿娘喝过了吗？”
“夫人她已经喝过了，亲口尝了咸淡之后才让奴婢送来书房的。”
苏妲己点点头，摆手示意衔环收拾桌子。
“爹爹，您这次真的不再多留几天吗？”
苏护见这问题峰回路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嘴边，不禁苦笑着去揉了揉苏妲己头顶的柔发：“这个问题你都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妲己最懂事了，你也知道爹爹有多忙的。”
“那好吧，女儿到时候帮着送爹爹就是了。”苏妲己欠身行礼，简单地整理了下衣服后也随着衔环出了书房。
苏护看着女儿憋闷的神情和落寞的背影，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可公务缠身，他也实在是做不到两头顾啊。
“喂，衔环。”苏妲己出书房走了没几步就凑到了衔环身边：“这汤是阿娘让你盛来给我们尝的？”
“不然呢？”
“不然就是阿娘根本没让你盛，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衔环心下一颤，看向苏妲己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惊讶：“你？”
“哼，别把我当三岁孩童啊。”苏妲己有些得意地抬起了下巴：“如果阿娘她直接叫你去盛的话，你直接光明正大的拿大碗盛来就是了，我和我爹的食量你还不清楚吗，可你却没有，你只是象征性的盛了两个小碗，说是让我们尝尝，实际上是怕我们拒绝后不好处理吧。”
若真是夫人吩咐的事，衔环只管盛好端去，喝不喝就是他们的事了，可实际上却是衔环自作主张，万一他们不肯喝，那么两大碗的笋汤要是倒掉的话，府里的其他人又不是瞎，夫人那边也就更不好交代了。
“你挺聪明的。”衔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夸赞话了：“你天资极佳，若是能读书识字......日后定是这一方都名誉颇佳的贤淑姑娘了。”
“可是我爹不给啊。”苏妲己扫了眼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覆上了衔环的耳边：“我听说啊，我爹不给我读书是因为我出声那天，有一个道士给我算了命。”
“算命？”衔环眉尖一挑：“这道士的一句话就让你浑身是‘德’了呀？”
“所以我也很生气啊。”苏妲己自然不服：“那个破道士，他跟我爹说我命不好，这个不好还不是自身，是对外的，若是让我识了字，日后必定是红颜祸水，不得安生。”
“这话说得也太苛刻了吧？老爷没打死那道士，还真的听了？！”
“对啊。”苏妲己指了指鼻子：“你看我这不，碗大的字都识不了一锅。”
衔环一噎，两人直到走到了伙房都没再言语，各自的心思都多得很。
这些传言都是她在外面瞎听来的，是真是假都有待考证，苏妲己围绕着那个传言陷入了思考，进了伙房后也是自觉地靠在一边，不给衔环添乱。
衔环看着她那因入迷而显得有些凝滞的面容，不禁摇了摇头，她明明就不用来这里嘛。
苏妲己的眼神胡乱地游走，突然就被角落的一大堆干柴给吸引住了目光：“这些柴火？”
“嗯？生火做饭的呀？”
“不......不是这个问题。”苏妲己有些疑惑：“伙房的位置本来就不算大，这么一大堆的柴火摆在这里不占地方吗？这看着就好挤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衔环低头继续刷碗：“不然还能放哪儿？总不能垒在屋前吧，多难看。”
“屋前不行，屋后也不行吗？”苏妲己眼中精光一闪：“我记得伙房的后面，还有我的屋后都有闲置的空地，摆在那里不好吗，离伙房不远，不麻烦。”
衔环听了仔细斟酌了一阵，平日里的眼光全放在了明面上，屋后的那些空地还真没被考虑过，还是小姐细心，这样一来以后帮厨的时候就不会再伸不开手脚了。
“真不愧是小姐。”衔环笑眯眯的：“我待会儿就找李妈妈说去。”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姑娘我是谁。”苏妲己短暂的飘了一会儿后就又落了回来，趁着嘴角失控之前就急匆匆的跑出了伙房。
这下子可就有备无患了。
虽然翻墙于她而言不过是几句玩笑，可东西备在那里心里也舒坦啊，这下子妨碍可就没了，以后这一举动可就都取决于她想还是不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