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是啥..”
半天小虎子从袖口里伸出一只小黑手,手心里摊着两透明有花纹的玻璃珠,兴许是被攥的久了珠子上都被攥出汗来,小手微颤他硬是没缩回去。这宝贝珠子他可宝贝了,现在拿出来...他心里舍得。
城虞儿瞅了瞅小屁股跳到炕沿头一扭:“我才不稀罕呢,谁让你刚才瞪我来着!”
说是这么说,两杏眼偷偷的又撇了一眼,得亏人家虎子是慌的,忙着低头挠着自己的青皮头,他人小心眼实连自己的宝贝珠子都献出来了他就是想和娃娃玩...怎么办?
城虞儿看着:“行了行了,你可别挠了等会头上的虱子都挠我家地上咧!”
小虎子愣住呆呆的说:“我头上没虱子,身上有...”
“噗呲”
被他的傻子样逗乐了,城虞儿从炕上跳了下来,伸手掏走他的两玻璃珠子把它们放在眼上,青蓝色的玻璃珠透明漂亮的像田间潺潺的溪水,说到田间的溪水城虞儿最喜欢了,每到夏天她娘都会带她出门,为了给小虞儿开一次荤她娘会把她放在河头,从清澈见底的小溪流里捕鱼炖给她吃,每次小虞儿前脚踏着溪水,后脚趁着她娘背着身子不注意脚时快速的踩下没她人深的河水,天然的鹅石,清凉的溪水,从她的脚踝滑过哪滋味甭提多快活了,可她娘不敢让她走深,每次发现都是一顿长篇大论,次数久了她也知晓了,这事只能偷偷干。
她放下眼前的珠子小人精一样:“那行吧,我和你一起玩。”
小虎子不知道面前的人儿怎么就心情好了,只知道眼前的小梨涡笑出来真可爱,他用袖口蹭了蹭鼻头说:“好,我教你。”
大寒天的两娃子从晌头玩到天蒙黑,她娘就和陈娘娘回到了城虞儿家,临走的时候小虎子把玻璃珠塞进小城虞手里被他娘薅着胳膊回头说:“这个你拿着,下次我在找你玩。”
城虞儿还没来得及回话虎子就被他娘拽走了,大人心里有自己的事根本没功夫在意小娃子们之间的小情意,他娘只是心落下了冬天虎子的被有了,虎子的鞋也赶出来了,都安稳了。
虎子一再回头至此他的脑海里全印着梅红色的小棉袄,那是他人生里第一个彩色。
熬过了冬天,大年三十哪天城虞儿的娘从自家房梁上把晒下的鱼干全给她炖了,上面蒸着一屉子大白馒头,小城虞忙蹲在灶台低头添火,她娘擀着面皮从菜地里摘的野菜洗干净切碎里面打了好几个鸡蛋呢,想想这些她的小嘴不停的蠕动口水不知咽了多少回。
到了饭桌,照例年初一十五桌上都会多一双筷子,小城虞不懂从能说话就问一直问到今年她娘才回了她:“这是你爹的,没有你爹也就没你,过来给你爹跪下磕头。”
她娘在供案桌上上了香,上面放着一牌位,一杯酒倒下桌边唤着小红袖过来,小红袖懵懵懂懂的走了过去,心想她再也不像村头那群混小子说的一样没有爹了,她爹就在她家咧,还一直陪着她和她娘,哼,这些大傻子!
她跪下磕了两个响头,小身子一晃这事就过去了,坐在小板凳上小城虞两腿欢快的晃荡着等她娘发话。
“吃吧。”
她娘往她碗里夹了一筷鱼肉,城虞儿伸着小胳膊从对面碗里拿起一个黄面馒头咬了一口美滋滋的说:“娘,你蒸的馒头可甜了!”
她娘被她哄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轻声的说:“甜就多吃点。”
说完自个却端起面前的白瓷小酒杯仰头饮了一口,又来了,小城虞心里翻了翻白眼,年年她娘喝了这个难闻的东西都会大哭一场,哭的她也不知道为啥跟着哭,她娘只得把她抱进怀里接着哭,等娘俩哭累了到头床上一起睡。小城虞转过头看向娘对面清冷冷的碗筷,从菜盘了废着老大劲夹了一块大鱼给了他爹嘴里还说道:“爹,您快管管娘吧,别让她哭鼻子了羞不羞?要不你让娘做梦,做梦可开心了,梦里面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让娘做梦,娘就开心了。”
她天真的把自己的法子告诉了自个的爹,也不知道她爹听没听见,但她娘铁定听见了,她娘收了手扶着额低头笑了一声抬头冲着对面:“得,今个不喝了,虞儿喊你咧,小家伙还会告状哩,咱们吃饭吧。”
城虞儿看着她娘哪模样仿佛她亮闪闪的眼里真看到她了未曾见面的爹。
彼时,墙角灯油里的灯芯闪动了两下火苗,橘黄色的暖光拢在她娘俩身上照的屋里蒙蒙亮透着温情透着安心……
等小城虞洗好脚丫被她娘放进被窝拍胸口小家伙终于安实的睡了,
西氏下了炕抱起供台上的牌位坐在饭桌前嘴里叨念着:“她长的像你咧,小嘴,小杏眼透着灵气,你要是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娘俩,最起码让我安生的活到她嫁了人撒,这样我好去找你不是。”
她举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夜色见深,一明白月挂上枝头,村里没几户人家有钱放鞭炮,倒是各家各户养的狗叫的欢实,她娘就在这声声犬叫中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喃喃细语,柔情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