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商刚迈入咖啡馆,抬头便看见一个女孩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书。
阳光携带着窗外爬山虎的翠绿散落在女孩身上,仿佛形成了一个隔离帐,屏蔽了一切的喧闹与嘈杂,显得那么安详、宁静。
他不禁愣了片刻,觉得这一幕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看到女孩桌上的一朵白玫瑰,心里暗自确定:应该就是她了。
没错,他今天是来相亲的,准确地说,是替损友江淮来相亲的。
那个男人和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一见钟情,奈何他妈死活不同意,在其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下,江淮不敢再与其母正面交战,改换迂回策略,明修栈道,实则暗渡陈仓。
路商就这样成为了那个可怜的栈道,用来迷惑江淮的母亲大人。没办法,谁让他酒后无德,意气用事,答应帮被江淮应付相亲对象,成全兄弟的幸福。这个损友时时刻刻拿着录音提醒他,他只好乖乖投降。每每想到此,他都气得牙痒痒。迄今为止,他已经帮他挡了四十九朵桃花,今日是最后一朵,今日之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想及此,他的嘴角就不可抑制的上扬。再这么作孽得罪女人,他估计得孤独终老了。
摆出一副“厌世脸”,路商面带不悦地走到女孩身边,故意粗鲁地一拍桌子,颇有些恶霸的意味。方维被吓了一跳,收起书,放进帆布包里。
“你好,你是江先生吧?”
路商呆住,片刻之后才回过神,霎时没了刚才的气势。
“啊,嗯,是。”
“我是方维,江阿姨介绍过来的”
“方维,竟然是她!”
“你好,我是路…,江淮,她儿子。”他略带心虚地说。
方维并没有察觉什么,毕竟这只是一场让老人们安心的逢场作戏。今年28岁的她成功迈入剩女的行列,母亲大人日日忧心,立马给她安排相亲,秉承着即使不能马上脱单,也要奋斗在脱单的路上,决不能掉以轻心,一剩剩到尾。
“江先生应该也是被迫来相亲的吧,既然咱们都是受害者,就按老规矩吧,回去之后统一说辞,各自交差,如何?”
“方小姐真是快人快语,可你对我尚未了解,怎知我们就不合适?”
方维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会如此。刚刚他明明是一脸嫌弃的表情,还有那巨大的拍桌子声,分明是不情愿的模样,怎么一秒钟就变了样,难道他切换了状态?方维一脸不解的样子,逗笑了路商。
“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吗?”
“……”方维更懵了,她显然不信,一见钟情什么的要建立在好看的皮囊之上,她虽然不丑,但离那种可以让人无视一切只看脸的美还是差距甚远。
“江先生说笑了,我相貌平平,您这么一表人才,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着敷衍地摆摆手。路商被她不走心的夸奖逗笑,心想这姑娘真是一如当初的耿直,即使已经过了6年。
“方小姐真是谦虚,我见你甚是面熟,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你说呢?”路商试探地问。毕竟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她似乎真的没认出他来。
“江先生不觉得自己搭讪的套路应该与时俱进吗?”方维一脸无辜地笑着。
“呵呵,方小姐集好看的皮囊与有趣的灵魂于一身,怎不让人喜欢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方维心中立马开启防御机制。
“江先生,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是被迫来相亲的,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我觉得我们都没有什么发展下去的必要。我不认为这种奉旨成婚的形式与爱情有关,所以我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说完挎起包就准备溜。路商见状赶忙起身拦住了她的去路,痞痞地笑着:“方小姐这么着急是家里煤气忘关了吗?”
“对,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想才起来,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就危险了。”说完拔腿就跑,生怕路商追上来。路商看着她急切离开的模样,笑得眼角弯弯。没关系,反正她跑不掉的。
第二天,方维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车子前面的路商,准确来说应该是“江淮”。
她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见他已经向她走来,实在避无可避,只好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江先生这是?”
“我来送你上班!”
“江先生,我昨天貌似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吧!”
“很清楚,你不喜欢相亲这种形式,我也不喜欢,可我昨天也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要追求你!”
方维当场石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她长这么大还没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她有过很多暗恋对象,但都是那种纯粹被颜值吸引的痴迷,当一个更帅的男孩出现了,前面那个就自动退场。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他说得那么自信,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竟然让方维觉得有一丝梦幻。
“啊,我,我,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有多么认真。”他说着向方维慢慢逼近。方维的心跳加快,脸开始发热,她对这样陌生的反应有些手足无措。
“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我送你!”
她别扭地转移话题,有些局促不安,车子很快发动,路商的第一次告白就这样无疾而终。可他反而越挫越勇,天天接送方维上下班,给她送白玫瑰。方维接到花的时候很开心,却又假装矜持。她一直觉得他是误打误撞送她的白玫瑰,而白玫瑰恰恰是她最喜欢的花,如果白色变成红色,她或许就没有这么高兴。方维渐渐地习惯了路商的存在,虽然刚开始她觉得他别有用心,或者一时冲动。可两个月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重复着第一天的事情。她在他的坚定中慢慢放下了戒心,慢慢展露真心。可她的心中还是有一丝疑虑,这导致他们发展得极为缓慢。他为何对她这般与众不同?他为何非她不可,明明他们之前从未见过。
这天,方维早早站在楼下等路商,或者是“江淮”。结果没等到路商,反而等来了买菜归来的江阿姨。她笑得一脸慈祥,拉着方维不撒手。
“小维,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饭啊?你和江淮处得这么好,阿姨真是太高兴了!”
方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还没明确答应过他。两个人站着闲话家常,一派温馨和谐。这时路商的车到了,他穿着一套白西装,挺拔英俊。方维刚想和他打招呼,就见他转头要走。
“小商啊,最近怎么不见你来家里吃饭了?江淮一直念叨你呢!”
此话一出,有人震惊,有人窘迫,有人毫无所知地继续绽放着真诚的笑容。方维的眼睛盯着路商,被欺骗的愤怒和委屈让她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变得格外清亮。江阿姨在路商点头哈腰地恭送中走远,留下他一脸歉意地望着方维。
“你听我解释!”
他拉过她的手,却被狠狠地甩开。他再次急切地扳过她的肩膀,想要让她的眼眸中再次出现自己的身影。
“不用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懊悔的路商蹲在原地,揪着头发,喘着粗气,手足无措。方维坐在出租车上,想起往日重重,眼泪毫无准备地落下来,她哭着哭着就抽泣起来,她果断地请好假,然后让师傅调转车头,来到海边。
海浪拍打着沙滩,海鸥在天空翱翔,她坐在沙滩上,望向遥远的地平线。才压抑住的眼泪再次模糊她的视线。幸福总是这样脆弱,禁不起一点波折。她一直惴惴不安,这段爱情来得太过奇妙和强烈,原来终究是一场骗局。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多么可笑,她竟然来连谈恋爱的对象是谁没弄清楚。她在海边坐了很久很久,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干脆关机。直到天色已晚,她才回到家。
“方维,我有话和你说。”守在她家楼下的路商见她回来,立马冲上去抓住她的手。
“我不想听,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
路商被她淡漠的神情刺伤,他固执地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把她拽上车。
“你干什么,放开我。”
“带你去一个地方,告诉你我的秘密。”
方维扭过头不看他,死死掰着车把手,冷冷地说:“我没兴趣,我要下车。”
路商却由不得她拒绝,替她带好安全带就一脚踩下了油门。他开得很快,脸色也不好看。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内一片死寂。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下车。”
路商拉开车门,把手伸向方维。可惜,对方充耳不闻。他把握好力度把她拽下车,拉着她来到自己家门口。
“这是哪儿,放开我。”任凭她怎么甩,路商都不放手。门被打开,方维莫名害怕,抗拒得更加激烈,却被路商拽进屋里。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唔”
他似乎被她激怒,一把把方维按在门上,就这样用嘴堵住了她的咆哮。她瞪大了眼睛,双手被路商扣在手里,动弹不得。他在碰触她的唇瓣时瞬间冷静下来,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少女柔软香甜的味道让他原本清晰的脑子又模糊起来。本来他只是想组阻止她喋喋不休、伤人的话,现在却沉溺于这美好的触感。他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开始浅尝辄止她的美好。
方维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这种奇妙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期待又恐惧,她又开始挣扎,她想开口骂他,他腾出一只手移到她的脑后,把她向自己推进。唇与唇紧密相贴。方维的思绪彻底混乱,缺氧让她的视线模糊,腿脚无力。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放过她。盯着她迷糊的脸,眼神晦暗,喉咙干燥。
方维推开他,一脸娇羞,但她不能容忍他对她的欺骗。
“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发黄的车票。方维认真地看了看,就是一张普通的火车票。
“你看地址不觉得熟悉吗?”
“这是我家到大学的路线!怎么了?”
他温柔地笑着,眼里的宠溺清晰可见,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
“罔我记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六年前,我还是火车上的乘务员,你刚好在我服务的那节车厢。其实那时我就喜欢上你了,本来不是我负责换票,可我为了知道你的名字,特意和同事换了任务。我至今还记得你当时看书的样子,特别认真,旁若无人的,看到我来了,你从书里抽出车票和学生证递给我,澄澈的眼睛让我看一眼就忘不掉。那时“方维”两个字就镌刻在我的心上。最巧的是你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当时已经熄灯了,你又睡在上铺,迷迷糊糊地就踩空差点掉下来,还好我当时在巡视,刚好接住了你,你不知道当时我心跳得多快,你就在我怀里,离我那么近。可惜,我们的缘分太浅,车到站了,你下车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可谁知老天保佑,又让我遇见了你。可是你竟然是江淮的相亲对象,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他妈不同意,他就假意分手听他妈的话来相亲,他求我帮忙,我之前在他面前发过誓,所以就一直替他相亲。你是第50个,也是最后一个,所以我就想将错就错,既可以替江淮交差,又可以和你在一起。我想反正和你在一起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江淮”这个名字。“
方维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眼泪夺眶而出,冲掉她心底的猜疑与愤怒。
“傻姑娘,哭什么?”他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笑得真挚诚恳,眼里满是心疼。
“原来当年那个接住我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只是当时太暗了,我没有看清是谁!”
她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敲打着他的肩膀,哭得特别伤心,哭着哭着就破涕为笑。
“那你到底叫什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笑着看着她,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下“路商”。
“你要把这个名字记在心上,永远不许忘记。”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把鼻涕眼泪都抹在她的白衬衣上。
他嫌弃地摸摸她的头,却不闪避,反而抱紧了她的腰。在她耳畔呢喃。
“那你原谅我了吗?”
怀里的人乖巧地点点头,惹得他一阵痒痒。
“那你感动吗?”
又点点头。
“我追了你这么久,是不该给我个名分?”
怀里的人点点头,然后抬起头问他。
“你想要什么身份?男朋友?”
他摇摇头。
“未婚夫?”
他又摇摇头。
“丈夫?”她犹豫了片刻,才犹疑地轻声问。
这次路商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那明天去领证。”
“啊?不…….”行字成功地被堵在方维口中,某人再次践行以唇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