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信物
千载风云弹指过,于人世间而言,光阴仅仅不过天地间的一瞬,沧海桑田般的巨变都只是等闲,更何况一派道统的兴衰。
太平道千载蛰伏,避世传道,极少有传人显露世人眼前,除三教九流之中的老一辈人物,大多数人早已忘了这一脉的名字。
千年前的东南符道固然兴盛,千年后的太平隐道也人丁单薄,二者之间,自有因果纠葛一直延续下来。东南符道解体的那一代祖师,大彻大悟,痛定思痛,决心携弟子隐姓埋名,归隐凡俗,不再参与世间道统纷争,转而潜心研究道藏。
此刻锦盒中存放的玉竹简,便是太平道千载积淀下的道藏绝学《太平宝录》,经一代又一代太平道传人完善,这《太平宝录》已然是位列江湖天功宝录的玄门绝学。
陈青合伸出手掌,灵光一闪,轻轻拂过玉竹简,一道碧青玄光一闪而逝,玉竹简竟有了异变,好似通灵一般,缓缓飘浮而起,停留在锦盒上空。
“景儿,这一卷玉竹简里,记载有我太平道师门里的修行法门、炼符纳器、前人心得,乃是我太平道里最重要的传承之物之一,方才我已经解除了认主印记,你将此卷玉简置于额前,心神宁定,自可感受到里面记载的功法。”
“绝学乃我门秘传,你不可私自传授于他人,这一点,我已在入门之时就与你言说明白,你需谨记恪守,如有违背,为师自会清理门户。”
郁景却没有急着去拿锦盒里的玉竹简,反而恭敬地朝师傅陈青合拜了一拜,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意,他小心问道:“师傅,你突然传授此物于我,可是有大事要发生?”
郁景自小在庙里接触,见识地怪事异闻多了去了,此刻陈青合这番动作,俨然间有了一丝交代后事的意味,这么一细想,就令郁景颇为惶恐。
潮州城隍庙,缺得了谁都可以,就是缺不了他师父陈青合。
别看现下香火鼎盛,前来祈福问签的香客不绝,但若是少了陈青合,只怕就是一树倒猕猴散的局面,到那时,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异变!
陈青合叹口气,神色郁郁:“你师伯此次前来,所求之物乾元符,其实早在数十年前就丢失了,你祖师也是因为这一桩旧事郁郁而终。眼下,三教大会即将开始,你师伯的目标必然是三教大会,他这一去,吉凶未卜,我太平道一脉虽与他再无干系,但昔日同门情谊尚在,这三教大会,我也必须一同前去。”
“日后这潮州城隍庙,就交给你主持,你年岁尚小,小事不决可问刘师傅,如遇大事,你可去寻苗师傅,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要谨记一点,庙中事务是小,你自身的修行是大,切记,日常玄门修行不可荒废,你距离第一境,只差临门一脚,不可松懈!”
这番教诲,已然是告诉郁景,陈青合他若不在,郁景便是日后城隍庙乃至太平道的衣钵传人,也不等郁景道基初成了,直接定了郁景的玄门传人名份。
江湖之中,玄门正宗其实最重弟子的挑选甄别,天赋资质、品行心性,都是必须要考究的,本来依陈青合原本的打算,是要郁景真正将玄门修炼入门之后,再举行一次收徒仪式,赐他太平道传人名份、道号,将太平宝录传授给他。
奈何太平道如今人丁单薄,陈青合心念此去三教会盟,前路吉凶未卜,只得先安排好身后诸事,以免太平道一脉香火断绝于他的手中。
形势如此,江湖惯例也死守不得。
郁景心中戚戚,拜伏在地,向陈青合恭敬拜了三拜,忧声道:“师傅放心,弟子一定遵从师傅吩咐,遇事多询问庙里二位师傅,令城隍庙安稳不失。师傅此去,也要多加小心。”
陈青合粗胖的脸上浮现笑意,摸了摸颔下的胡须:“我明日就将动身离开,眼下还有些时间,你修行上如有什么疑问,可一一道来。”
郁景眼前一亮,不由惊喜万分,陈青合担任潮州城隍庙庙主之位已经数十年,事务繁忙,平日里给自己开小灶的时间也少得很,眼下,陈青合既然开口给自己特别安排一次机会,那他自然不能够轻易错过了!
“师傅,眼下我体内小周天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灵力,但却始终里孕育泥丸插上一步,平时里通过描摹道符来蕴养神意,奈何收效甚微,师傅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郁景也很是苦恼,他的资质天赋,按陈青合的话来说,虽不算人间绝顶,却也是俗世中少有的修道良才,可他困在这入境瓶颈时日许久,毫无破境的迹象,也不知该如何迈入第一境。
陈青合对自家弟子的脾气了解得很清楚,性子是耐得住的,可心里的杂念也是有的,既保持戒骄戒躁的心思勤修苦练,又忍不住盼望第一境,这种心态实在不可取。
他当下轻斥道:“景儿,玄门修炼讲求稳中求进,你不可好大喜功,过度痴迷境界,你如果再以此心态修炼,日后必定滋生心魔,后患无穷!”
被师傅这一训斥,郁景连忙低下头称是,少年人的浮躁心性才稍微显露一点,就被陈青合用诫训压下了。
“你困在入门破境这一步已经许久了,想来玄门之中寻常的修炼之法,已无法帮助你蕴养神意,你的破境机缘,得尚且再等等。”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枚信物,乃是太平道传人所佩戴的玄门信物,今日也一并传给你了,此物佩戴于身上,可辟邪静心,护佑心神,你日夜佩戴此物,再行修炼,想必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自陈青合衣兜里取出的一件,竟是一枚骨玉,通体黑白二色,白者洁白无瑕,黑者晦暗如墨,这枚骨玉被雕琢成了一道阴阳太极图之形,两枚阴阳鱼交融贯汇,只一眼望去,就觉得心神摇曳,玄妙异常。
郁景忙收拢心神,只一眼的功夫,就令他定力失守,他忍住好奇地念头,不再看他,自师傅的手中轻轻接过了那一枚骨玉,掂在手心,直觉一股透体清凉自指尖流入肢体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