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剑宗,千剑峰。
远远望去,数不清的剑插满了数座山头,从山顶至山脚,密密麻麻。有的剑身已经断裂,抑或仅剩下剑柄,有的经受了千万年的风雨,已变得腐朽不堪。
这样的山峰,共有八座,每一座都散发着远古的苍凉气息,万年里八座山不知埋葬了多少神兵,这里的插着每一柄剑,都曾在修真界掀起过一阵惊涛骇浪,但随着主人身死,曾经光耀夺目的剑光,在万载岁月中沉寂。
唯有六柄分别位于六座山峰顶端的六柄古剑,依然散发着森森寒芒,在无尽的岁月中保持那一抹逼人的剑光。
人影晃动,剑林之中出现了两个人,是看守剑冢的孩童,大约十一二岁左右。
“流云,你说这次有没有人能成功取得一柄古剑?”说话的是走在后面一个稍胖的孩童,他望着那六座山峰顶端的六柄古剑,问前面那个孩子,那孩子正将一柄插在地里的断剑取出来,放在眼前端详。
被叫做流云的孩童用袖子将断剑上的尘土擦干净,又原封不动地插回原处,也把目光投向那六座山峰。
“那要看它们愿不愿意了!”
“我听说宗门最近出现了一个难得的天才,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才这样猜测!”
原本这里八座山峰峰顶都插着一柄与众不同的神兵,但有两把已经被人取走,第一柄剑被取走时在两百年前,取走它的人是如今的玄元剑宗宗主。而最近被取走的那一柄是在七年前,取走它的人听说是宗门内一位惊才艳艳的弟子。
易流云收回目光,问道:
“你说是剑选人还是人选剑?”
小胖子挠了挠后脑勺,这个问题他显然有些回答不上来,于是反问道:“你怎么老是喜欢问这种奇怪的问题?难道你知道答案?”
易流云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蹲下身再取出一柄剑,细细擦拭起来。
小胖子白了他一眼,腹谤道:这小子就喜欢故作深沉。
“等咱们化气境以后,也可以在这里选一柄自己的法剑,不如趁现在好好选择一下?”
易流云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小胖子觉得易流云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因为他看那些剑的眼神,就跟天剑峰的师兄看到百姝峰的师姐们一样,失了魂儿,也不知道这些断剑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如此投入。
小胖子后面又问了些问题,易流云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让他气急,朝着易流云屁股上就是一脚,然后愤然离去。
之后,易流云独自在剑冢呆了两个时辰左右,期间无非是取剑,擦剑,再放回去,动作细致,一丝不苟,好像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易流云离开的时候,还朝山顶那六柄剑看了一会儿,忖忖出神。
六柄古剑依旧安静的立在那里,千万年皆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剑冢的入口处来了二十余个十来岁的少年,由一位长老带领。
玄元剑宗规定每一个弟子从凝气境进入化气境后都会入剑冢寻找一柄属于自己的法剑。因为进入化气境后,便要开始修行宗门玄元剑诀了,没有法剑还怎么修行?
这一批二十余人,正是刚刚进入化气境的弟子,年龄都在十四岁以下,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这样小的年龄进入化气境,当真称得上宗门的天才了。
“拜见廖长老!”
易流云和小胖子杜怀宝同时向那领队的男子行礼,男子是外事阁长老廖天牧,专门负责引导新进弟子修行,道元境初期修为。
廖天牧微笑点头,指示那二十余名弟子入剑冢取法剑,自己则在入口等待,年龄最小的那个孩子没有立即入剑冢,而是跟廖天牧留在入口。
孩子这番奇怪的举动让易流云和杜怀宝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廖天牧这时也发现了孩子没有进剑冢,于是出声问道:
“君儿,为何不进去选取法剑?”
孩子嬉皮笑脸回道:“师父放心,我要的剑他们没人能拿走!”
这孩子说话间语气充满童真,连笑容也无邪,尤其是生得白白净净,乍一看的确讨人喜爱,加之十岁就进入化气境,这般仿佛不知天高地厚的口气不但不让人觉得讨厌,更加觉得此子绝不简单。
只是不知那孩子是不是故意在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易流云和杜怀宝,那一瞬间的表情充满了得意之色,仿佛在对两人说:我就是那个宗门的天才哟!这时易流云才明白这孩子故意留下来的原因,无非是想在两人面前出出风头而已,只是这种方式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呀。
“臭小子小小年纪就开始敲尾巴了!一点都不懂得谦虚,以后要吃亏的。”廖长老摇头叹息,用责怪的语气对孩子说着,但最后脸上还是挂满笑意。
“若是你小子真能取出那六把剑中的一把,那就真给师父长脸了哈哈。”
孩子闻言,立刻抬头挺胸,神采飞扬地说道: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能拿出一把剑,到时候谁还能让我吃亏?”
廖长老也来了精神,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这就陪你一起进去取剑!哈哈。”
于是拉着孩子的手也进入了剑冢,入剑冢前,那孩子还回过头冲两人露了个笑脸。
廖长老和孩子刚进剑冢,就传出杜怀宝愤愤的声音。
“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比你还令人讨厌的人!”
易流云破天慌表示认同。
“小小年纪就达到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难免会觉得飘飘然。”
“你不也才十二岁?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一股子酸味!”
杜怀宝露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的时候,有人出来了,一波五人,分别拿到了自己中意的法剑,个个兴高采烈,毕竟从拿到法剑那一刻,他们就算真正的剑修了,年少轻狂,谁心中没有仗剑天涯的憧憬?
修行一途,凝气,化气,御气,以及再往后的道生、道元,步步攀升,最终成为那逍遥自在剑仙,至少眼前,每个人心中都做着个好梦。
杜怀宝看得两眼发直,心中幻想着啥时候自己也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法剑。
易流云则坐在一旁,双手拄着下巴,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又陆陆续续从剑冢出来十多人,这一批新进境的弟子差不多都没有意外,顺利拿到了法剑。
又一个时辰过去,这期间剑冢再没有一个人走出来,算起来现在还在剑冢里面的仅剩两人,廖长老和那个孩子。
杜怀宝一直守在入口没有离开,他是想看看那个鼻孔朝天的小屁孩能拿出一柄怎样的法剑,易流云也有些意动,能让廖长老如此看重,在选法剑之前就收入门下的人,肯定不会简单。
时间又过去整整一个时辰,入口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候杜怀宝没啥耐心了,开始在易流云面前晃悠起来。
突然间,原本沉寂多年的剑冢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开始剧烈震动,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破土而出。
“地震了!”杜怀宝大声惊叫起来。
“流云快跑啊!”
“没事,不是地震!”易流云目视远方,神色自若。
杜怀宝自然不信,这么大动静,不是地震还能是什么,你倒是镇定得起来。
心中虽埋怨,但也没有发作,目光游曳,当他的视线和易流云重合后,骤然间脸色大变,后退几步,一屁股蹲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说什么但有说不出来,如同见了鬼似的。
只见那天剑峰,一抹亮光冲天而起,携带风雷,那一瞬间的光芒,甚至比那太阳更加刺眼,那亮光来势迅猛,像要将头顶的天空拉出一道口子。
于此同时,百姝峰,回云峰,归来峰各有亮光冲天而起,四道夺目光芒,直直朝千剑峰汇聚而来。
易流云目视那四道夺目光芒,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表情所有所思。
天剑峰那道亮光最先到达千剑峰,落地之后化作一位耄耋老者,眼神熠熠,仙风道骨。随后的三道光芒也化作三个人,两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以及一位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风韵十足的妇人。
三人同时向老者打招呼:
“掌门师兄!”
老人微微点头,没说多余的话,径直朝易流云和杜怀宝两人走过来,出声问道:
“谁在里面?”
杜怀宝两眼呆滞,还没反应过来,易流云朝老者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参见宗主和各位长老,是外事堂廖长老和一位师弟在里面!”
老者深深看了易流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杜怀宝这时也回过神来,朝几人行礼。
“参见宗主,各位长老!”
来人正是玄元剑宗宗主尘心圣人,以及三大内阁长老,都是修为通天之人。
刚才地动山摇的阵势已经平息下来,宗主和三位长老神情肃然,交谈之间有意无意会望向剑冢入口。
易流云两人正襟肃穆,陪着四人等待。
不一会儿,廖天牧带着那位十岁的弟子出现在入口处,廖长老眉宇间还挂着笑意,而那孩子手中抱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古朴长剑,果不其然,正是位于六座山峰之上的其中一把。
廖长老发现宗主和三位内阁长老竟然都在,显得有些惊讶。
“见过宗主,三位长老!”
同为长老,内阁和外事堂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四人与廖长老点头示意后,皆是看向孩子以及他手中的古剑,除了宗主尘心表情有些凝重之外都露出赞赏的目光。
孩子也机灵地一步跨过廖长老,向宗主以及三位内阁长老规矩行礼,一副天真浪漫的可爱模样。
回云峰长老纪云身材矮小,看到这孩子得古剑青睐,又透着一股子灵动劲儿,心底已然萌生爱意,笑盈盈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来回云峰随我修行?”
纪云先出口招揽,其余两位长老自然不会出言相争,剑道天才虽不常见,可也不会让这几位修为通天的人争得面红耳赤,毕竟他们曾经也是天才,而且都是走过尸山血海,刀枪剑林并且成功活下来成为一方绝顶的天才。
“回长老,我叫柳丞君,今年十岁,我愿……”
柳丞君话刚说一半就被廖长老打断。
“云长老,承蒙厚爱,不过柳丞君已经拜我为师了!”
纪云长老一愣,宗主和另外两位长老也有些惊讶,片刻过后,再看柳丞君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瞬间柳丞君面色通红,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又露出无邪的笑容,转身对廖长老深深行了一礼。
“感谢廖长老在外事堂对我的照顾,这份情感更胜过师徒,丞君铭记于心,但云长老金口已开,断无收回之理,我若是不答应,岂非不识时务?眼下只待去回云峰修行有成,方不负云长老与廖长老一番心意!”
一番犀利言辞,滴水不漏,既不给云长老反悔的余地,也让廖长老知难而退,莫再纠缠,从他对廖长老的称呼变化已能窥见端倪。
廖长老若这时再要留人,就显得不通情理了,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咽下去,细细想来其实这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心颤的,是柳丞君堪称骇人的心计,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云长老带柳丞君回云回峰,廖长老也垂头丧气下了千剑峰。
“此子不简单啊!”归来峰长老感叹一声。
“小小年纪,城府如此之深,若加以诱导,他日必将鲤鱼化龙,否则就是祸遗千年。”百姝峰长老叶韵眼神流转,一举一动,宛若超脱尘世烟火之圣人,既让人感到温暖却又无法亵渎,她深以为然说道。
宗主尘心自看到柳丞君从剑冢出来后表情就一直凝重,此时听到两位长老交谈,也没插话,反而注意到一旁面色肃然的易流云两人。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尘心问两人,看着的确是易流云,他自然没忘记刚才自己御空而来时,这个孩子一直很镇定,这份沉稳,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回宗主,我叫易流云,担任剑童刚好九个月。”
“我叫杜怀宝,和流云一起来千剑峰的。”
尘心微微点头,带着一丝笑意。
“好好修行,争取在里面取出一柄古剑,到时候可以来天剑峰修行!”
“多谢宗主,弟子一定勤勉修行!”两人回道。
归来峰长老与百姝峰长老一惊,为何宗主会对两个剑童如此看重?难道这两个孩子有什么特别?要知道宗主从来未主动招揽过弟子,于是两位长老开始仔细打量起易流云二人,发现二人平平无奇,一个貌不惊人的胖子,另一个虽然不胖,但除了比胖子镇定一些之外也无其他过人之处。
“嗯,你们退下吧!”尘心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两人告退。
“原来咱们宗主是这么和蔼的人,跟我想的可不太一样。”
离开之后,杜怀宝小声嘀咕道。
易流云点点头。
“世人都以为修真者总是高高在上,难以捉摸,却不知修为越高,心态越平静,越接近普通人,估计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吧!”
话虽如此,但一宗之主愿意善待宗门的每一位弟子,这一点恐怕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尘心的平易近人无意让易流云心中增加了不少好感。
之后易流云有些魂不守舍。
“你在想什么?”杜怀宝拉了他一把。
“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
易流云反问道
“什么奇怪?”
易流云思忖片刻,说道:
“那八柄古剑听说在剑冢已经万年之久,期间从未有人成功取出,但最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却整整被人取出了三把!难不成前面一万年的时间里宗门内就没有出现过天资过人的天才?”
杜怀宝一听,仿佛是这个理,可是怎么解释呢?他望着易流云。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杜怀宝“切”一声,歪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