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阿萝就钻进关阿九的房中,见他两眼通红,双目布满血丝,关切地道:“你一夜没睡吗?眼睛都哭肿了。”
阿九哭了一夜,嗓子也沙哑了,回答道:“嗯,我睡不着。”
阿萝拿出钥匙打开了笼子。
“蔡老板叫我带你去见他,我们走吧,不管蔡老板说什么,你都点头听他的就是了。”阿萝说。
阿九点点头跟阿萝一起去见了蔡老板,果然如昨天所说,让他以后跟着阿萝洗衣烧火。
老板见他被吓得只敢点头,又恐吓了他一番:“如果你不听老子的话,或是敢逃跑,老子就杀了你。”
说完又对着阿萝吼道:“你给老子好好教他,你以前每天做的事以后都交给他。”
说着大笑着转身离去,边走边说道:“你马上就可以替你妈的位置了,哈哈哈哈……”
阿萝带着阿九到了客栈后院,让他自己先在这里劈柴,她先去给马儿喂饱了草和水,为他们逃走做准备。
不一会,阿萝回来急忙拉着阿九的手快步就走,一边走一边道:“这会儿蔡老板和伙计们都在大厅吃早饭,咱们赶紧去马厩。”
到得马厩,阿九选了一匹看上去十分健壮的马,常年的旅途生涯,他对马和骆驼这些交通工具再了解不过,一个翻身上得马来,又伸手把阿萝也提上了马。
马儿刚跑几步,声音已经惊动了大厅众贼人,一个伙计出来查看,看见他们骑马逃走,由于他在阿九他们正后方,只见到阿萝的后背,也没见这骑马的人是谁,忙大声向里呼喊:“那贱丫头骑马跑了!”
阿九回头一看,已经有几个人骑马追来。他来不及辨明方向,鞭子急挥,阿九马术不错,两个孩子加起来也和成年人差不多重,四五个店中伙计快马加鞭,一时间也没有追上,阿九却也甩不开贼人。
他们奔出春风客栈十来里路,贼人穷追不舍,阿萝心中害怕说道:“阿九,你要再快一点,他们越来越近了。”听得贼人越来越近,阿九心中也是害怕之极,鞭子挥得更加用力。
这时,只见前面不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骤雨般密集,显是大批人马正往这边奔来。
阿九心中一喜,双方越跑越近,定睛一看,领头的却不是他们父子这趟活的雇主林北峰又是谁。
追击阿九和阿萝的贼人,看见这人迹罕至的荒凉戈壁竟然有大队人马,料到就是前天逃走那人搬的救兵,来救他家少爷。心中一惊,连忙掉转马头向回奔去。
林北峰见对面向自己驰来的是向导温大同的儿子,也迎了上去。阿九阿萝二人得救,开心至极,两个孩子都泪流不止,林北峰本想问问那客栈中的情况,二人不住哭,却哪里说得清楚,只听见那个小女孩哽咽着不住到:“求你……救救……我妈妈……求你救救……我妈妈。”
林北峰已看见追击出来的贼人往回跑去,心念如果他们先回客栈定然会打草惊蛇。转身向身旁三位白衣公子道:“劳驾天山派三位大侠相助,这几个贼人不能让他们跑了,请三位截下他们。”
原来,这个林北峰当日毒发前骑马逃走,没走多久毒性发作,摔下马来,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中昏迷不醒。
正巧天山派的大弟子卢正义,三弟子乌彦,八弟子焦泊川三人路过,救起了他,把他带到几十里之外的一处绿洲小镇,原来他们中的却是天山派的独门迷药——迷醉禅佛,这毒分开来是迷禅香与醉佛散,两者却都是天山派常用的两种上等香料,合在一起却任你武功再高也要昏迷半天的奇毒,不过此毒却只需一碗清水便能解去。
林北峰向天山三侠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天山派是神州国侠名远播的名门大派,百年前天山派创派祖师——天山雪隐苏清风一代侠名,如今百年之后,他的名号依旧如雷贯耳,江湖中人对天山派人仍然崇敬有加。再加上天威镖局所中之毒是天山派的独门迷药,天山三侠毅然决定拔刀相助,随林北峰一起来营救天威镖局少当家。
由于不甚清楚对方的实力,他们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林北峰在夜晚发出信号烟花,召集齐了失散的镖队,才连夜向春风客栈赶去。行得一夜赶了几十里路,才遇见了逃跑出春风客栈的阿九和阿萝。
天山三侠虽然均很年轻,但是天山派收徒极为严苛,弟子很少,但只要入得天山派几年,个个皆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三人中大师兄卢正义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武功在三人中最高,他功力深厚,轻功卓绝,双脚在马背上一蹬,只见一个白影已在数十丈之外。
“我脚程快,先行一步留住他们,你们尽快赶来。”卢正义说到。
乌彦与焦泊川两人随即也施展轻功追过去,林北峰早听说天山派武学高深,三人只轻功一面就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本来觉得自己轻功也不差,不过要如三侠一般用轻功去追疾驰的快马,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
林北峰回头喊道:“兄弟们随我快马追去,助天山三位大侠一臂之力。”
天山三侠轻功了得,片刻就截下了春风客栈追出来的几个贼人,几个贼人武功稀松平常,等天威镖局的人赶到,几个伙计都已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捆了几名贼人后,一行人三四十人浩浩荡荡继续向春风客栈骑马赶去。
路上,阿萝将客栈中情况讲给了众人听,一再哀求救救自己的母亲。
众人赶到春风客栈,立马将客栈团团围住,客栈中也冲出十几人手持兵刃站在客栈大院之中。又有一名贼人压着被五花大绑的姜不凡出来,屋中有人大声喊道:“天威镖局的小儿,来得倒是不慢,不知你的千两黄金可带足了!”这句话声若洪钟,远远传出,犹如狮吼。
林北峰一听,这贼人头领中气十足,显是一名内家武学高手,今天若不是有天山三侠相助,只怕自己这队人马都要栽在这里。但看见自家少当家完好无损,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侠,顿时信心十足,也大喝道:“千两黄金已然备足,老板你自己为何不敢出来取。”
“好!”
声音刚落,那蔡老板从屋中飞出,立在客栈前院土墙之上,负手而笑:“你跑了本就跑了,老子也不想去追,料想你天威镖局在神州国势力滔天,但在这西胡大漠之中,我却也不怕你!”说完扫视众人。
当他看到天山三侠缺突然表情大变,显是异常惊恐,只听见卢正义到:“二师弟,别来无恙啊!哼!”
原来这个蔡老板本名蔡英飞,本是天山派二弟子,因为心性不端,在天山下做了几回采花贼。被掌门楚钰发现,本准备废了他武功逐出师门,不料他假意跪在掌门脚下认错,却掏出藏在怀中匕首偷袭,匕首至柄没入楚钰小腹。
他武功本来在天山派除掌门外最高,一击得手,转身便逃,其余师兄弟也追他不上。现居然在这玉门关外聚起一帮贼人开起了黑店。
蔡老板见到大师兄,三师弟和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弟子三人,心中已然打起了退堂鼓,他们师兄弟对彼此都非常了解,若论单打独斗,自己绝对微操胜券,若是他们三人合力,我必败无疑。
想到此处,只得硬着头皮道:“三位师兄弟光临,我蔡掌柜本该好酒好肉招待,你们稍等片刻,等我宰了这个小少爷,就来招待几位贵客。”说着指向押着姜不凡的小二。
姜不凡听到此处已吓得屁滚尿流,急喊道:“林镖头,他真的会宰了我的,我们一起来的人,都被他杀害了,你快救我!,你快救我!”
阿九毕竟还是十来岁的小孩,再次听见父亲被害,眼泪又淌了下来,阿萝坐在他骑着的马后,温柔地抱住他,用手轻轻拍着他后背:“阿九,你不能哭了,我们一起为我们的爹爹报仇。”听到报仇二字,阿九用力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蔡老板。
林北峰看出这蔡老板与天山派有故,他明显对天山三侠极为忌惮,所以此时一改刚才嚣张的气焰,又用少当家的性命相要挟。于是他朗声道:“少当家莫慌,有天山三位大侠相助,定能救你全身而退。”
卢正义心想:“我天山派从祖师爷起,素有侠名,这少当家不得不救,但是今日若要救人必然杀不得这个欺师灭祖的二师弟了。”
于是拍了拍身边两位早已愤怒至极的两个师弟,对着蔡老板道:“蔡英飞,你当年作恶多端,更是叛派弑师,如今又开起黑店打劫过客,实在是罪大恶极,我本应将你千刀万剐!”说完又喟然一叹:“但是如今你人质在手,说吧,你待怎样?”
蔡老板一笑,知道今日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好,天山派果然都是英雄豪杰,卢师兄还是当年般一身正气,正如师兄你的大名,师弟好生佩服!”
卢正义大喝:“你已被师傅逐出师门,师兄这称呼你也不配再喊了!”
蔡老板也不生气,笑着说:“是是是。卢大侠你别生气,我不喊就是。”接着跳下土墙,回身一手抓住姜不凡脖颈,又对天山三侠道:“三位同门今日我只求你们放我一马,我发誓此生绝不再踏进天山方圆百里半步。”心里却想到:“老子不在这大漠快活,却到神州富饶之地快活去。”
“好,今日我就放了你,不过只你一人,”卢正义接口道。
蔡老板哈哈一笑:“自然只我一人,我这些个跑腿的小二伙计我带着也是累赘。”说完只见他身如鬼魅,寒光闪烁,数息之间站在他身边的几名手下都已经被一剑封喉。
众人见他杀自己人都这般果断,心中都纷纷暗骂:禽兽、魔鬼、丧尽天良。不过见他武功如此之高,打心眼里惧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卢正义看了一眼阿萝:“这个孩子的母亲在哪,你放了她出来。”
蔡老板嘿嘿一笑:“卢大侠,这孩子的母亲可是大大的美人啊,我当年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胡姬,就送你当见面礼了,她就在客栈之中,只不过被我点了穴道。我说过让你放我一人走,就决不带其他人,这位少当家我暂时一用,你让众人撤开,我五十步之内必然放了他。”
林北峰见卢正义点了点头,立即挥手示意,镖队人马立即撤到他身后。蔡老板施展轻功飞身而出,只见他脚步几点脚下黄沙,人已在几十丈开外,这轻功与卢正义也不遑多让,而且他还提着一人。五十步后,蔡英飞丢下姜不凡,几个起落已不见人影。
焦泊川见蔡英飞丢了人质,立即准备追去,却被卢正义拦了下来:“不用追了,蔡英飞当年与我在天山学艺之时,轻功就已经在我之上,我们不可能追上的。”
姜不凡得救,众人在店中也找到了阿萝的母亲。
阿萝母亲被抓这些年,不仅成了蔡英飞玩弄的禁脔,更是做了蔡老板的杀人的帮凶,早已经如行尸走肉一般,要不是自己有阿萝这个唯一的牵挂在,她早就自杀以谢亡夫了。她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往事,想起自己国破后只有成为神州人奴隶的命运,想起自己的丈夫……突然心如死灰。
她拉过阿萝来抱在怀里,大哭道:“阿萝,这些年苦了你了,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她看了看救出她们母子的众人道:“多谢各位大侠相救,小女子实在是无以为报,我听说天威镖局的人行侠仗义,乐善好施,求你们代我照顾我的孩儿,她的父亲是神州人,并不是奴隶之身。”
说完,双目微闭,便没了声息。
阿萝松开母亲怀抱,只见她心口一把剪刀已经深深插入了胸膛。
就此香消玉损。
天山三侠与天威镖局林北峰商议,这两个苦命孩子要怎生妥当安置。
林北峰道:“一个死者临终之托,一个是我天威镖局雇佣之人的后人,我们必定要对他们负责。”
阿九却突然跪下对卢正义道:“卢大侠,我不去天威镖局,卢大侠你武艺高强,如今我大仇未报,求求你收我为弟子,将来我手刃杀父仇人!”
阿萝见状也跪下:“卢大侠,你也收我做弟子吧,将来我和阿九一起去报仇!”
卢正义见状扶起二人道:“我派门规,只有掌门人可以收徒,我可以带你上山,求我师傅收你做弟子,不过我天山派向来只收男弟子,阿萝小娃,天威镖局总镖头姜如龙姜大侠在神州国威名赫赫,你若入得天威镖局,学一身本领也是极为容易。”
阿九与阿萝虽然认识短短三天,不过二人共患难,遭遇相似,又有共同的杀父仇人,两人知道即将分别,都依依不舍。阿九道:“阿萝,以后我武功有成,便来天威镖局寻你,咱们一起去对付那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蔡英飞。”
阿萝一把抱住阿九呜咽着说:“阿九,将来你一定要来啊,我时时记挂着你!”
卢正义见状,取出怀中一块玉牌道:“阿萝小娃,这玉牌是我天山派弟子的信物,本应该给阿九的,如今我将玉牌一分为二,你与阿九一人一半,不枉你与我天山派缘分一场。”
其实卢正义心里想的是:这天威镖局一半算江湖人,一半也算生意人。这孩子也是个命苦之人,希望这孩子有我天山派信物,姜如龙能多少给我们天山派一个面子,好生对她。
就此,众人分别,天山三侠带阿九上了天山,林北峰等人带着阿萝去了天威镖局总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