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城,天地一片黑暗中,许洛与牧山海悄然地翻墙而出。
然后,向西北方向的一座山林疾奔而去。
那座山林,峰峦如聚,古木森森。
大约卯时,只见乳白色的冷雾,渐渐地在山林间升起,又随晨风徐徐地一缕缕扩散。
山林间似乎不太平静。
许洛死死盯着牧山海,双掌紧握木棒,轻声道:“进攻了!”
他低喝一声,一根火红木棒骤然当空击落,势夹劲风,攻往牧山海头顶天灵穴。
呼呼间撕裂晨雾,眼看木棒击落,牧山海却一动不动,耸了耸肩膀,唉了一声,说道:“又是这一招,许洛,你都使三百遍了!”
“烦不烦?”
说着,挥动黑铁阔剑,唰的一声,横档头顶前方。
以往两人交锋,只要许洛使出“凌空一棒”,他便这样格挡,接着右腿横扫,一招“疾风落叶”,许洛便会跌个四脚朝天。
“烦?好,今日便如你所愿。”
许洛手腕一抖,砸落的木棒划出个弧度,恰好绕过长剑,身躯扭动,棒随身走,扫向牧山海左肋,棒风呼呼。
“蛟龙出海?!”
牧山海大吃一惊,按照与许洛的约定,一旦木棒沾着他衣衫,他便输了,今天讨要早餐的任务便由他承担。
但他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些事,而是许洛所施展的“蛟龙出海”,这一招属于棒法‘血战九式’的最后一招,讲究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尤其是需要衔接在第八式‘凌空一棒’后,可是‘凌空一棒’需要凝聚浑身之力,但求一棒开碑裂石,想要顺势改变攻势,哪有那么简单?
“好小子,不知不觉间,竟然棒法大成!”
牧山海收摄心神,当即向左跃开,可是许洛的木棒却紧追不舍,但他速度飞快,旋即拉开距离,手中的阔剑斜削向木棒。
许洛见状,知道自己的木棒敌不过铁剑,猛然后拉,但已迟了一步,只听铮的一声,棒剑相交,只觉双臂大震,又疼又麻,身形连退三步。
“棒法大成又如何,为何还是打不过你?”许洛龇牙咧嘴,心知肚明自己是淬体境五重,牧山海是八重,按照道理,自己确实打不过,可就是不服气。
“这么好胜啊。”牧山海苦笑道:“话说回来,你竟然能够练成‘蛟龙出海’,真是厉害。”
“唉,连你都不打过。如何夺取武道大会的冠军,如何成为念师?”许洛意兴阑珊的道。
“咳咳——若大的归墟县,有几个念师?”牧山海摇了摇头,“莫说念师,即便夺取武道大会的冠军,对你我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
“又不是不知道,每年参加武道大会的都是些商贾大官的子嗣,每天导师指点,吞噬灵药,一个个好似野兽,怎么打的过?”
“话虽如此,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许洛抬头望天,一轮朝阳,徐徐升空,颓丧一扫而空,胸中满怀希望,寻思:“若要成为冠军,须得夺取武道大会冠军,若要夺得冠军,需要棒法突破化境,修炼出暗劲。”
“唉,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牧山海长叹,旋即一惊,“难道你想参加今年的大会?”
许洛点头,心中涌现火热的希望,火红木棒骤然虚劈,道:“我要夺取‘开脉散’。”
“唉——好,我陪你修炼。”牧山海叹了口气,随即暴喝一声,寒光闪动,手中的长剑缓缓刺出。
他知道许洛决定的事情,无论怎么劝说,都是无用。此外,许洛不过十四岁,却将‘血战九式’修炼大成,武道一途,也有点天赋。
许洛吸了口气,侧身避过阔剑突刺,木棒猛然上挑,一招“鹰击长空”施展而开,只听得当一声,棒剑碰撞,又被震得后退半步。
两人你来我往,阔剑呼啸,棒风呼呼,倒也刺激惊险。
当然,牧山海保留了淬体境八重的实力,否则调动念气,哪怕丝毫,眼下的许洛也抵挡不住。
其实两人都是孤儿,父母都在大齐与大武的战争中被人杀害。两人流落归墟县,因为境遇相似,又都爱看小人书,便生活在了一起,相依为命。只是后来,又遇见了一对流浪的姐妹。
两人斗了大半个时辰,唰一声,牧山海阔剑横削,许洛只觉骨软力疲,身形慢了一步,当即左肩一凉,一道血口子出现,登时鲜血长流。
牧山海见状,忙丢下阔剑,撕下衣衫的一角,为许洛包扎伤口,歉然道:“抱歉!”
“抱歉个屁。”许洛倒抽一口凉气,“又不是第一次……”
“话又说回来,年轻人,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当即许洛挪动身体,背倚一株大树上,略作休息。
牧山海提剑奔到溪边,溪面雾气朦胧,鞠了一口,异常甘甜,然后又洗了洗脸上的汗水。
他望着溪水中的自己,不由回忆起三年前参加武道大会时的情景。
那一年,他十五岁,淬体境六重,一套‘暴雨雷光剑’炼至大成,可还是输的干脆利落,对方只一掌,便是将他震的飞出了擂台,浑身衣衫化为灰烬,他知道,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他的肌肤怕都是要被焚烧溃烂。
虽然时隔三年,但他依旧记得那个少年的名字——武幽冥!
那个少年,淬体境大圆满,凝聚了‘念气火苗’!一套‘焚山掌’使的出神入化,几乎到了化境的层次!
不多时,牧山海携着一袋溪水返回。许洛灌了几口,站起身来,伤口已没方才火辣,笑道:“走吧。我去弄早餐。”
许洛拍了拍脑袋,向山下走去。早上两人翻墙出城,回去时城门大开,自然大摇大摆的由城门走了进去。守卫显是见怪不怪,也没多问。
一处十字路口,人流渐密,人声鼎沸,牧山海道:“我回庄院。你快点,还是素素嫂的肉包子。”
“知道了。敢慢么,我也很怕彩芝姐冒火。”许洛苦笑,摇了摇头。
太阳渐高,许洛只觉越来越热,躲在阴影中,奔向美食街素素嫂的小摊。
一路上,他游目四顾,只见街道上车水马龙,商贩扯着嗓子叫嚷的声音,讨价还价争吵声,也有刀剑相交的叮叮声,巡逻大队的喝骂声……
走了一路,许洛只觉双耳嗡嗡,从人流中挤了出来,来到包子摊前,只见人群已经将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糟糕!大排长龙的话,又要挨彩芝姐臭骂。”许洛眼珠转动间,趴下身子,小狗般顺着人丛缝隙钻了进去。
他身子既瘦小人潮又吵闹拥挤,也没人注意他。
很快的,一颗脑袋由人潮中涌了出来,勾到摊位前方,见到了卖包子的素素嫂。
她正在忙个不停,白玉般的脸颊上挂满汗珠,忽然见到一只小手掌伸到眼前,掌心攥着闪亮的金币,心中登时柔情荡漾。
“许洛小鬼头?”她边出售包子边问:“今早吃什么馅儿的?”
“肉的!”许洛舔了舔嘴唇道:“要八个。”
素素嫂打包后递给了许洛,叹道:“唉。你怎么又受伤了?”毫不迟疑地拿了两个鸡蛋塞在了许洛手中。
许洛笑了笑,她忽然四下里望了望,俯下身子,压低嗓音道:“言老大在附近晃悠,你路上小心点。”
“言老大?”许洛一惊,寻思:“这家伙消失了月余,怎么突然出现?唉,最好不被他撞见,否则要被“逼债”啊。”
点了点头,许洛接过包子,钻出人潮,向着坐落在归墟县西北角的“家”潜去。
一路上,许洛十分小心,唯恐遇见言老大。
许洛知道,言老大是归墟县巨龙区的地头蛇,在这片区作威作福,乱收保护费,官府拿他也没办法,更何况区区自己。
穿过一条横巷,许洛转个弯,身子蓦地里一震,远远地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拥挤的人潮中,那身影更是“鹤立鸡群”。他约莫三十多岁,胡子拉碴,在街道上横行,好似一座移动的山丘,路人纷纷避让,神色惶恐。
那巨大身影脸上噙着淡淡笑容,但眼神却是阴历到了极点,予人一股狠辣无情的霸道感觉。
许洛暗叫一声倒霉,转身便走,才走两步,忽觉一股冷风袭来,待要躲避,背后一紧,老抓小鸡般,已经被人给高高地提了起来,脚掌离开地面。
“呵呵——”只听言老大那阴柔的嗓音在背后响起,道:“你……你……你这……这王八蛋,怎……怎……怎么见了爷爷……就……就跑?”
“言老大,放……”许洛边嚷边挣扎,突觉一股彻骨寒气钻入身内,不由一阵哆嗦,牙齿打颤。
言老大冷笑一声,扬臂一抛,许洛飞起,急速落下时,一记鞭腿将许洛击飞,然后见他轰然砸落横巷。
周围的人群见是言老大,没一个敢围观,反而拔脚便逃,避之不及。
许洛晕死过去,旋即被凉水泼醒,只觉浑身疼痛欲裂。
“言老大说了,三日内,交不起保护费,休在巨龙区混!”言老大一名手下厉声道,再赏许洛一脚。
肚子一疼,许洛大咳一声,只觉喉咙一甜,知道自己受了内伤,一咬牙,许洛将涌上来的鲜血硬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