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人会再重逢,偶然总是频频出现,然后才让人相信,一切都是命运的必然。
这天是周三,顾慕芬在读书群看到华申大学有一个公选课开课了,名字是《文学与人生》,群友们风评都不错。她准备今晚下班过去看看。她六点钟下班,然后坐地铁到华申大学站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课程是六点半开始的。她匆匆忙忙赶到群里通知的教室,然后轻轻地推开门,看到只有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还有一个空位,然后就坐下了。
今天是《文学与人生》的第一堂课,老师讲的是汪曾祺先生的《受戒》,这是一部短篇小说,一万多字,老师先赏析了小说文本,然后播放了电影《受戒》,让大家去感受不同形式呈现的同一主题。
课程结束后,顾慕芬仍然陶醉在荸荠庵桃源般的世界里,旁边有人说道:“不好意思,让一下,我要出去。”
又是这个声音,顾慕芬抬头看了一眼,是孤独先生!她高兴地说道:“你好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
江风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前几天跟自己一起撑伞的那个人,说道:“你好。”
她站起来,拿起包,跟着他往外走,问道:“孤独先生,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不是。”他冷冷地说道。
没想到跟自己一样过来蹭课的,她开心地说道:“原来跟我一样是过来蹭课的,你也是慕名而来吗?”
“不是。”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们走出教学路,走在学校的路上,她继续跟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堂课上啊?”
他突然停下,说道:“你的名字叫问题吗?”
顾慕芬说道:“都忘了告诉你了,我叫顾慕芬。”
他没有回应,继续往前走,她依然跟在后面。江风有点不耐烦了,问道:“你要跟我回家吗?”
顾慕芬这才反应过来,哦,怎么一直跟着他走呢?不对,去地铁站也是要出学校门的。她说道:“我去地铁站,也是这个方向。”
“那我去操场了,不送。”他转身走了。
“牛气什么啊?一点礼貌都没有吗?”顾慕芬小声嘟囔道,继续朝地铁站走去。
江风走在操场了,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嬉嬉闹闹,但热闹是他们的,他听不到。耳边没有了那个女人闹腾的声音,他觉得清净了许多。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那个人竟然叫什么芬,好像是布洛芬,现在的人太奇怪了,起名字一点都不讲究,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都能叫。
晚风轻轻吹拂,被蒸了一天的大地,渐渐褪去热气,远处宿舍的灯陆陆续续明了,颇有种万家灯火的感觉。操场的人渐渐少起来,稀稀落落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虫叫声开始慢慢响亮起来。江风一个人,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好不自在。
他喜欢住在大学周边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并没有读过大学吧,人对自己缺失的东西往往充满了欲望,而拥有的,却总是会失望。走在校园里,有不少人抱怨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抱怨有些老师要求太苛刻,他们不知道,有人想来到这样的学校却求而不得,还有人,甚至上不了大学。
江风是一个孤儿,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仍在福利院门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无父无母,还是被父母抛弃。他没有先天性疾病,健健康康长大,福利院的阿姨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不要他。等到五岁左右的时候,他被一对夫妇领养回去,上了小学,小学还没毕业,那对夫妇不孕不育症治好了,怀了自己的孩子,又把他送回了福利院。他跟着其他的孩子整天打打闹闹,学业也就落下了,初中去了一所很差的中学。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吃饭要靠抢,厕所很脏,还好他不是其中最矮小的,不会每次都被强壮的同学欺负。上了高中后,他意识到只有学习,才能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可惜,为时已晚,前面没什么基础,他很努力很努力,还是收效甚微。最终高考成绩也很差劲,去了一所职业技术学校,学的是修车。
他目前也在一家车行上班,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华申大学蹭课。他准备攒点钱,先读个专升本,改变一下学历。他今年21岁,已经工作1年了,目前攒了差不多1.5万,最近可能会涨一次工资,等华申大学专升本开始报名,他就可以报名了。
顾慕芬回到家后,老公竟然破天荒地已经在家了,还送给她一部新手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到了,然后抱住老公,开心地说:“谢谢亲爱的,不过,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礼物了?”
老公说:“我们的新系统上线很成功,三季度绩效出来了,整个部门成绩都比较喜人,领导破例提前发了一点奖金,我想着老婆这段时间也很辛苦,我整天加班也没能好好陪你,就送你一个礼物。”
顾慕芬很感动,虽然没有温情浪漫的语言,但这个手机就是他沉甸甸的爱的证明。
老公趴在她耳侧,坏坏地说:“老公表现这么好,老婆是不是应该沐浴之后好好感谢老公呢?”
一句话说得顾慕芬耳根都红了,她“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进了浴室。等她洗好出来后,老公已经躲在被窝里向他招手。
疯狂的一夜,第二天,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简直要散架一样,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床把她抱得死死的,无论如何都起不来。最后,她在脑海中警告自己:顾慕芬,你再不起来,就要失业啦!终于,她努力睁开床的怀抱,挣扎着起来洗漱,发现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迅速提高速度,恨不得有一条传输带,能够立马把她送到公司。残酷的现实是,小区门口的共享单车一辆也没有了,她只能步行到地铁站,最后整整迟到了50分钟,被领导狠狠批评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