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秦暮然听到那头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郗年的声音，猛地抬高急促了几分。
“我说，我有未婚夫，我现在和我未婚夫在一起。”秦暮然咬字清晰，一字一顿，朝陆郗年低声回道。
“秦暮然你开什么玩笑？！”陆郗年显然不相信，朝她大声回道。
“我没有开玩笑。”秦暮然轻轻笑了声，“而且你跟我之间的关系，被我未婚夫发现了，他现在很生气，正在发火。”
“郗年，咱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这是秦暮然第一回，叫陆郗年的名字，之前因为还没适应他女朋友的身份，所以一直害羞，叫不出口。
谁能想到，会是这个机会让她叫出口。
电话那头，只是一径的沉默，陆郗年没有再开口说话。
秦暮然低着头，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皮鞋。
她捏着电话，顺着对方的西装裤脚，往上望去，是帝无玦。
夜色之中，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后怕，带着几分怒意。
秦暮然看着他，这个时候，却又忽然开口，朝电话里道，“你若是不信我未婚夫在我身边，我让他说话给你听。”
说罢，默默伸手，把手机递给了帝无玦。
帝无玦的眼神，瞬间变得讳莫如深，顿了下，默不作声接过秦暮然的手机，递到了耳边。
“陆郗年，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希望再看到，你给然然打电话，或是出现在她身边。”
他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进了秦暮然的包里。
“回去。”他叹了口气，朝她轻声道。
“谢谢。”秦暮然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拎起自己的包，像是木偶一般，面无表情起身，绕过面前的他，继续往前走。
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她只想自己静一静，慢慢走一会儿。
她只知道，她现在心里堵得难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难受到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里跑出来。
但她不想被别人看到她哭的样子，尤其是帝无玦。
“秦暮然。”帝无玦看着她，在她身后沉声叫她的名字。
“不要跟着我。”秦暮然却只是，淡淡地，轻声回了几个字。
她的声音，顺着夜风，飘到他的耳边。
她在他面前，从未露出过这么脆弱的一面，从未有过。
哪怕是难受伤心，她也只是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丝毫不肯透露出半分。
他此刻真的很想很想，将她狠狠揉进入怀里，告诉她不要紧，至少还有他。
但是他知道，今天不行。
秦暮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路边坐了多久，她没有看时间，只知道，路边散步的人群都已经散了，只有她一个人，沿着马路牙子，在慢慢走。
路上的车，也少了许多。
她魂都不在身上，不知道自己是往哪儿走了，只知道看见红灯便停下来，看见绿灯就走。
她还记得有一回，在上中学的时候，高三期中考试，放榜那天，陆郗年没有在第一名，而是在第三名。
那天放学，陆郗年一个人推着山地车，就是这样，在路边走了很久很久。
秦暮然跟他的家不在一个方向，但她心疼他，就这么隔着老远的距离，陪他走了一路，直到天黑，直到有车在陆郗年边上停下，车上的人让陆郗年上了车，她才停下。
那么喜欢的陆郗年，她喜欢了整整八年的陆郗年。
她清清楚楚记得每一次跟他的偶遇，每一次和他的交谈，他第一次正确叫出她名字时，她内心的狂喜。
然而，就像那天傍晚，她和他之间小心翼翼的那段距离，上天可能早就注定了，他们永远跨不过去。
她想着少年的背影，咬着唇，忍不住轻声惨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场妄想罢了。
他有他的世界，她有她的路。
但她知道，昨晚陆郗年骗她，是不想伤害她，所以她不怨恨。
她停在了路口，看着右边的绿灯，朝右边转了过去。
然而，一眼便看到了黑色的车，正在缓缓移动着，跟在她的身后。
她回头，朝驾驶座上的帝无玦看了眼，于是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
帝无玦微微踩了下油门，又停在了她跟前，隔着车窗，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秦暮然也看着他。
几秒之后，朝他低声道，“我说了，不要跟着我。”
帝无玦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秦暮然只觉得他的眼神，真的很讨厌，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甚至看他一眼便觉得无比烦躁！
“我让你不要跟着我啊！耳朵聋了吗？！”她终究是忍不住了，朝他大吼了起来。
话还没说完，眼泪便往外掉。
为什么每一次她狼狈的时候都会被他看到？为什么每一次她最不想看见他的时候，他却是跟在她身边的人？为什么她这么伤他了他还要装聋作哑？
天晓得，每一次这种时候，她唯独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帝无玦！她不想让他可怜自己！
帝无玦看着她的眼泪掉下来，心瞬间狠狠揪成一团。
他打开车门，直接下车，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将她一把扛了起来，随后大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将她塞了进去。
“你放开我！”秦暮然又抓又打，每一下却像是打在了石头上，他无动于衷。
他探过身，抓住了安全带替她扣上。
还没扣好，秦暮然便伸手去解。
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带了几分力气，她挣脱不得。
两人只隔着几厘米，甚至是他可以闻得到她身上自然淡淡体香的距离，他看着眼眶通红的她，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吻下去。
他又将她安全带扣好，没有看她，低声朝她道，“回去吃药。”
秦暮然轻轻吸了下鼻子，莫名其妙便觉得委屈了，鼻子一瞬间酸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就像是还没懂事的孩童一般，下一秒，便嚎啕大哭起来。
帝无玦上了车，锁上了车门，靠近了她那边，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头顶的发，一句话不说，只是陪着她。
就算她恨他也好，讨厌他也罢，她可以做到对他狠心，他却没法做到对她不管不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