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驰来到亭安集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夕阳洒下万亩金光,照耀着西北原野上这座孤单的城市,气氛格外苍凉。然而亭安集本身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它位于两条重要商道的交汇处,往来西北两地的商人都要从这里经过,大量货物在这里集散,亭安集因此成为西北地区最大的一座贸易城镇。
这里也是去北方乌轮坦迩城的必经之地。
鱼驰约了七州和妤波娜在这里见面,找到他们的时候,妤波娜正在吃饭。
妤波娜最近被一盘酱烧茄子深深吸引,每晚都要来这家店,七州对茄子没有这么多热情,只是陪坐一旁,目睹一场人类与茄子的较量。
妤波娜开心地把酱烧茄子分享给鱼驰,说:“你怎么现在才到?三天前我就跟七叔说,你应该到了。”
“七叔”是妤波娜对七州的昵称,两人只是相差十岁,但妤波娜个性灵巧,而七州略显老成,使得两人在气质这块呈现出二十多岁的落差,妤波娜于是赐了“七叔”的称号给他,七州也对此习以为常。
七州有些错愕地看了看鱼驰,说:“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鱼驰那晚被姜川老吊打,后来又被优盾兽抢走雕纹摹本,不止身心受创,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手腕上还带着瘀伤。他实在不想重述这段伤心往事,把内容浓缩了一下,说:“我在嬴城追踪到姜川老,有过一次交手。”
七州感兴趣地看着他,像一个热心的听众,迫切等待着交手的细节。以前打赢了,鱼驰总喜欢渲染一番,但这次的情形实在难以启齿。
鱼驰忽略了七州求知的眼神,转开话题说:“你们在亭安集有什么发现?”
七州说:“和咱们之前得到的消息一样,亭安集最近也在散播,说神音鼎在乌轮坦迩城。”
妤波娜担忧地说:“现在肯定好多人都知道了,这都不是秘密了。”
鱼驰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奇怪,神音鼎的消息这么重要,黑棋卫的保密手段可想而知,绝不至于让消息传播成这样。”
妤波娜猜测说:“会不会他们出了内奸,故意把消息泄露出来?”
“内奸?”鱼驰被妤波娜的话一下点醒,激动地一拍桌子,把妤波娜夹起的茄子都吓掉了,“也许消息就是故意泄露出来的,但不是内奸。”
七州问:“你在嬴城听到了别的消息?”
鱼驰说:“姜川老在嬴城约见了铜先生,当时铜先生提到神音鼎在乌轮坦迩城的传言,姜川老没有任何回应。我那时候就有些怀疑,乌轮坦迩城可能只是一个烟幕弹。”
七州一时间有些凌乱,说:“乌轮坦迩城是假消息?那神音鼎到底在什么地方?神音鼎被发现不会也是假的吧?”
神音鼎被发现自然不假,鱼驰只是觉得,神音鼎在乌轮坦迩城的消息越看越像一出戏,消息来得太容易,显然是黑棋卫在暗中散播消息,却假装消息是被意外泄露的。
“黑棋卫放出这个消息,恐怕只是为了把我们引向歧途。”鱼驰想通这一点,整件事情似乎变得明朗了。
七州说:“这么看来,我们只有盯住黑棋卫,他们去哪我们就去哪,总可以找到神音鼎。”
“黑棋卫在亭安集?”
“有一个来自嬴城的商队,最近传言说他们是秘密寻找神音鼎的,我和妤波娜去过他们的营地,看得出就是黑棋卫的伪装。”
亭安集南边是一片棚市区,临时过路的商队通常选择在这里搭建帐篷,最大的好处就是省钱,除此之外,全是坏处。空气中充斥着排泄物的臭味和泥土的腥味,还有更多一言难尽的气味,妤波娜险些把吃下的茄子呕出来。
这个商队的营地遍布黑色的帐篷,中间大帐的顶端挑出一面旗子,纯黑的旗面上画着横竖两道白线,把旗面分割成了九宫格。七州和妤波娜判断他们身份的依据就是这面旗子,嬴城黑棋卫的旗子也是同样的黑旗白线九宫格,只不过中间一格是白色的,这一队黑棋卫需要伪装,自然没有使用相同的旗子。
鱼驰提出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既然要伪装,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撤掉旗子?”
“难道这些人也是烟幕弹?”七州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鱼驰看到穿着黑袍的人在营地走动,有些黑袍下面凸显出弯刀的轮廓,这是黑棋卫的标志性武器,这些似是而非的伪装,更像是南辕北辙的陷阱。
“也许他们觉得只是放出假消息还不够,更要用实际行动说明神音鼎就在乌轮坦迩城。”鱼驰冷静地说。
戏演得越努力,越证明是假的。
妤波娜并不认同,她关切地看着鱼驰的侧脸,仿佛他生病了一样,说:“鱼头,会不会是你想多了?万一真的在乌轮坦迩城呢?”
“如果真的在乌轮坦迩城,他们怎么会搞得人尽皆知?”
午夜最舒服的事情就是睡觉,人间酷刑惨不过失眠多梦,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可以算是神的眷顾,鱼驰和七州都没有被眷顾,他们还守着黑棋卫的营地观察动向。妤波娜对这一带的空气过敏,原本食欲满足以后内心充满了幸福感,结果就被鱼驰带来这个地方,让她很扫兴,早早回到家里,此刻应该沉浸在了神的眷顾中。
午夜刚过不久,黑棋卫的营地就在梦中苏醒,二十多个人在一片安静的气氛中收拾行装,撤掉帐篷,然后打马离开,一行人悄无声息,只留下一串马蹄踩过湿泥的声响。
七州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对鱼驰说:“你看他们行动这么小心,我们如果不是守在这里根本不会发现他们离开,难道这样还会是假的?”
黑棋卫走上亭安集的南北大道,方向正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去往乌轮坦迩城。
鱼驰说:“我去盯着他们,你和妤波娜继续留在这里,盯住棚市区的商队。如果没有猜错,最近还会有人离开。”
七州不理解鱼驰的想法,有些生气地说:“这里每天都有人离开,商队来来往往很正常。黑棋卫已经走了,我们还要盯什么人?”
鱼驰说:“这里都是商队,所以如果有行踪奇怪的人,只要你足够仔细一定可以看得出来,你要找出那些不像商队的商队,然后盯住他们。”
“你的意思,这里还有黑棋卫?”
鱼驰点点头,说:“刚离开的这一队黑棋卫恐怕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猜测,真正寻找神音鼎的人一定藏得更深,既没有旗子,也没有黑袍弯刀,看起来可能只是普通人。而且他们如果要采取行动,肯定就在人们被引向乌轮坦迩城的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