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颜如昔,酉时姗姗而来,西门吹牛赶着去给一户大户人家唱堂会,扔下我和侯四两个人对酌至半夜。侯四像条死狗一样困觉了,而我,微醺罢了。
天下间能让我大醉的酒目前只有忘情酒。
我一个人沿着条石驳岸走着,一直往东,走得脚乏力了,才发现,已经离了长江边老远老远。我走的路线并不是回金庭驿馆的路。
眼帘里出现了大面积的湖泊。田田的荷叶。我无限接近,就在湖边驻足,看湖中月色妩媚,也可以解酒。
灯红酒绿繁华夜,寂寞深更人静时。
湖心传来悦耳琴音,令我心旌神摇,仿佛触动了我心中一些悲欣往事,让我的知觉摇摇欲坠,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闭目静听,与我的心意相合,恰似对我所弹。
突然琴音戛然而止。我顿觉不妙,连忙一招偷师白玉堂的“燕子三抄水”,向湖心的乌篷船掠去。起的猛了,头有点晕,脚快踏到船舷边的时候气力衰减,栽了。噗通,我一下子坠入湖中,冷彻的湖水浇醒了我迷离的意志。我奋力划水,攀住了船舷。乌篷船摇摇晃晃,惊得里面传出人声:“谁?”
我一抹脸上水珠,道:“在下闻得琴声骤停,恐有血光之灾,故而叨扰。”
里面的人一掀布帘,是个女子。双瞳点水,一握莲钩。我看不到她的长相,因为她的眸子以下蒙上了面纱。
她边吮着手指边说:“确有血……”
我一看是些许小事,湿透的不仅仅是衣衫,还有心情。
“姑娘既然没事,在下告辞。”
她见我要走,语中充满了慰留:“哎……知音难觅,恨无人共赏,公子能知意,不妨闲坐。”
月色婉约。我端坐在船头,湖面上的荷叶青翠滴绿,真是惹人哀怜。琴声重新响起,比刚才更是十倍之动听。陈年的旋律勾起记忆的线索。若与杨爱的琵琶或者柳鸢⑨的箜篌合奏,真是珠联璧合。可惜这终究是我一厢情愿的意淫而已,哪能成真呢?
这弦扣得我心疼,它所释放的音乐对我是一种刺激,一种引诱,也是一种折磨。
“这首《寒江月明》,公子以为如何?”
《寒江月明》我是没有听过的啦,不过我还是懂点音律的,知道这琴弹得不输给杨柳二人,所以赞了个好。
“夜已深了,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潜台词就是,你弱女子一个,遇到歹人怎么办呢?
女子说:“这里不是还有公子这样的少年么?”
我摸摸自己的脸颊,布满了沧桑。
“我是少年?”
“你不但是少年,而且是少年英雄。”
想不到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眼里,我竟然是个英雄。也许,有一天我会成为合格的白玉堂,或者是白玉堂的改良版。
“你认识我吗?”
女子点了点头,她说:“我只是有一点疑惑,你究竟是白玉堂还是白寄奴?”
我的些许酒意一下子醒了,心蓦然抽紧了,顺着她的目光,我的从容荡然无存。我以为对外掩饰得很好,谁曾想一个我瞧不出来历的女子一语就道破了天机。
“我为什么一定要姓白?”
“如果你不是白玉堂,你可以不姓白。那么,你就是寄奴,至于你是白寄奴,还是杨寄奴,或者是段寄奴,都不重要。”
看来,我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秘密。我迅速调整了一下思绪。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对付的人。”
“如果小女子没有猜错,公子要对付的怕是襄阳王吧。”
我试探道:“你若是把我出首给襄阳王,可以领到一笔不菲的赏金。”
“公子看小女子是那样的人么?
她挑开勾子,放下粉红纱帐,然后轻轻一撩面纱,我看清了她的脸。我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你不是……你怎么……你?”我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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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柳鸳:京城飘香院头牌,白玉堂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