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恣意望着那愤然逃去的背影,得意极了,下巴又高昂了几分。
她回到台下,不听旁人规劝或赞颂,只是小酌几杯,然后望着杯面。
明明是清透明亮的伏特加,眼前却映出刚刚那戏子的泪眼婆娑,情不自禁地想拂去她眼泪,安慰一番。
谁不知她陈恣意向来最不守规矩?是最不信邪的那位?还在意这接洗风尘的喜庆形式?说她胆大包天唱悲戏咒自己,不过是昼夜没趣,找点乐子。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去让个小姑娘出丑,只是当时兴致来了,便就随心做了。
她利落地起身,不顾专程赶来为她接洗风尘的好友的追问和挽留,大吼一声“告辞”,便毅然离开,留给众人不可一世的背影。
她漫步到九霄后台,没有走大堂里进去,就是为了给那戏子个惊喜。
她淋了一点雨,总算是把那酒气给冲去,脑袋却一直徘徊着她唱戏时娇翠欲滴之声,没想到耳朵真飘来了她的声音。
“求求您了,吴姐!我坐两天两夜火车才到京城,我弟弟已经高烧五天了,他再没有药吃会烧成傻子的!求求您了,让我留下吧!今天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保证!”那女子双手紧抓着糙布行囊,雨水和泪水顺着她消瘦脸颊滑下。
“不是我为难你,而是真的留不得你,你得罪的可是陈家二小姐啊!丫头,保住一条命已算是你幸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吴姐面露难色,“我给你拿些点银两,拿去给你弟弟治病吧。城南有个叫古溪的老中医,找他开药拣药准没问题。弟弟病好后,去别家找事做吧,生活总有出路,对吧?”
“吴姐,见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救命钱来日定要还给你!”女子话都未说完,双膝铿锵落地,溅起地上雨水。
一个张扬的声音骤然冒出:“诶诶诶,你干什么呢!本小姐都未发话她得罪了我,倒是你们这些下人尽在臆想,找他人麻烦。行了,你姓吴是吧?你被辞退了。”
吴姐双眼溢满绝望之色,呆立在那里,想出声,却也只是嘴皮子碰碰,再无动静。
“还有你,跪在地上那个,缺钱的话我愿意收你做陈家女佣,包吃包住还有几两银子,今晚就可以跟我回家开始工作了。”
女子瞪大了眼,满是不敢相信。
“也轮不着你同意,我已经决定好了,只是通知你一下。人傻了啊,还不快点起来帮本小姐提包!”陈恣意故作怒态,对她吼着。
她赶忙站起,顾不得身上雨水,恭敬地接过手提包,紧跟着陈恣意。
她们沿着街走了很久,雨也就停了。
早就不见了万家灯火,除了天上澄澈的月光,把两人影子拖得甚是修长,再无光之所在。
如果没有身后一直跟着她们的几辆陈家轿车,陈恣意会认为世间最美画面莫过于此。
初见月想开口解释今天为何唱了那支曲,她只是经理临时找来的替上个知名戏子,一点都不知道陈千金归来之事。
她还想为吴姐向陈恣意求情,不要辞退她,那是位良善之人。不过话未出口,想及陈恣意是位飞扬跋扈之人,又放下了心中念想。
“你叫什么名字?”陈恣意放柔了语气,问。
“回小姐,初见月。”
“哦?初见月?自古女子便爱取‘月’、‘花’此等庸俗意象,太容易联想到为丈夫织衣缝布这类的无用女子。”
“不如本小姐给你取个,就叫‘西沉’罢?”
“是,小姐。”是个屁!您可闭嘴吧,我父母取的名字岂是你可恣意更改的?
初见月敢怒不敢言,静谧在两人间游走,只有冰凉晚风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