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千军是发现了,这两个人现在根本无法调和,还是让真相说话吧。
马车在扬州城内左拐右拐,穿过繁荣的街道,来到一个小巷前。
此小巷是扬州城贫穷人居住的小巷,人有三六九等,住的地方同样有三六九等。
就像在紫禁城,达官贵人都是住在紫禁城周围,距离紫禁城越远,住的人家也越贫穷。
这个小巷中的店铺大都没个像样的牌匾,往来的行人身着粗布麻衣,很少有人腰悬玉佩头插玉簪。
在小巷中的一家简陋牙行,马车停了,金三多第一个跳下马车:“请吧,杨老哥。”
杨德隆冷哼一声,下了马车:“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手段。”
何千军本想拉着豹美人下车,马车停下时,才发现豹美人睡得正香甜。何千军不忍心惊搅它的好梦,把锁链系在马车框上,自己独身下马车。
杨德隆站在破漏牙行前一脸嫌弃:“你带我到此处作甚?又想耍什么手段?”
金三多忽然不再顶嘴,眼神中有些悲怆:“杨老哥,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看吧。”
何千军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站在门口,目送杨德隆进入牙行。
杨德隆瞥了金三多一眼:“是不是老夫进去出来,就让我回杨宅。”
金三多苦笑道:“杨老哥,如果你还忍心的话,那便回吧。”
“哼,有什么不忍心的。老夫倒要看看你搞什么幺蛾子?”杨德隆自言自语的进入牙行。
牙行的墙壁上挂着的很多东西,这些物件都很熟悉。
“咦。”杨德隆走到一副侍女图面前。
侍女图的落款是唐寅,这幅图是自己在苏州府游玩时,在青楼请一位老叟画的。那名老叟就叫做唐寅,那人并不出名,此人的画也有假的?
只是这仕女图仿的也太真了,竟然跟自己家中的那副一模一样。
杨德隆又走到另一个货架前,这上面有只绿如意,此如意绿意盎然,晶莹剔透,很像自己书房摆的那一枚。
相像的物件不是一件两件,杨德隆又看到一只南红玉佩,与自己长悬腰间的那枚很相似。
“奇怪了,此间牙行物件,很多都是自己身边的物件。”
开始的时候,杨德隆也以为是假冒伪劣的,直到上手一摸,触感与真物件一样。
这些东西不是假的?是真的?
正当杨德隆迷惑之时,耳边响起一个震惊又熟悉的声音:“大奶奶,二奶奶,大哥,三姐,快来啊,有客进门了。”
这个声音?杨德隆扭过头看见一个身子单薄,衣服上有补丁的男孩:“长歌?”
男孩脸上脏兮兮的,蓬头盖面,一脸笑靥如花。
“长歌,客来了?”
很多人说说笑笑从从后面的院子中跑过来:“长歌,真的来客了?”
“不会吧?杨家的人已经明确扬州的人不能买咱们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上门?”
“长香,玉娥,美娇,金灿,我的孩儿,我的孙儿……”杨德隆双目渐渐浑浊,声音也变得发颤起来。
这些人全都是自己这一房的孩子,还有自己的夫人和小妾,杨德隆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这些都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啊!
这些人身上穿的粗布麻衣,自己长孙长歌,本来白白胖胖,现在竟是皮包骨头了。
还有自己的夫人,头上的簪子竟是金簪变木簪。
“长歌,真的来客了?我们又能多活几日。”
一个拄着双拐的人徐徐走出来,此人面目清秀,眉目分明,下巴留着卷胡,正是杨德隆的长子,杨天浩。
看到自己本来四肢健全的儿子拄拐过来,杨德隆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扑上来:“天浩,你的腿?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爹!”
“老爷!”
“爷爷!”
这些人也终于认出了杨德隆。
杨德隆重重的点头,眼泪横流,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痛苦过:“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是谁把你们弄成这样?”
杨德隆哭了,一群老幼妇孺同样是嚎啕大哭:“老爷,你跑到哪里去了?”
“爹,孩儿苦啊。”
“爷爷,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杨德隆的泪水不止,眼前浑浊,恨不能自己扇自己巴掌,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双方就这么抱在一起痛哭,谁也不愿意撒手。
自从杨德隆被下了盅虫,不知所踪后,杨家大房这一门就备受排挤。
因为群龙无首,大房的生意很快被夺走了,杨家大房的人被赶到这个简陋小巷里来。
二房的杨金枝,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不愿意见你们过得不好。实际上使手段,不许别人买自己牙行的东西。
就算是侥幸卖出去一些物件,去米店买米,杨家大房的人只要到米店,价格竟然是普通人的十倍。
杨金枝嘴上说得好听,留一条活路,给大房的人,实则是要逼死他们啊!
杨德隆听得频频擦泪,牙齿咬破了嘴唇,嘴里猩红:“杨德旺,你二房欺人太甚。”
何千军在门外焦急的等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有个小孩子走过来:“我爷爷请你们进去。”
这孩子脸上还有泪痕,看得出来是刚刚哭过。
金三多对着何千军惨然一笑:“也不知道杨老哥挺不挺得住。”
众人进了牙行,杨德隆的小孙子把牙行的门关上,店中就杨德隆一个人,家属都被打发到后院去了。
此时的杨德隆与之前大不相同,身上的气质质变,好似苍老了许多。
杨德隆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老夫失态了!诸位。”
何千军轻轻点头:“杨掌柜的,突遭如此变故,很多人都坚持不过来。”
杨德隆呵呵一笑:“老夫纵横商场一生,什么坎都遇见过,竟是没想到,最后是自家兄弟咬了自己一口。”
世态炎凉,金三多几人也知道此事二房做的太过:“杨大哥,你这时候信了吧?”
杨德隆长出一口气,头发花白的他艰难的弯腰对着金三多几人行礼:“我杨家的事有劳诸位操心了,先前是老夫不查,老夫与你们赔罪了。”
杨德隆再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