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事实证明庄思飞和郎清安都赌对了,市场给了所有投资者丰厚的回报,二人也一战成名,双双升职加薪,从此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两个同龄的成年男人,谁也没法忘记他们而立之年的年终奖是七位数,两个人在全市最大的夜总会包间里抽着雪茄忘情地唱着《海阔天空》。
庄思飞推开五味居二楼“苦中作乐”小包间的门,郎清安早就到了——郎清安从来没有让庄思飞等过他。郎清安正一边抽着烟,一边刷着朋友圈。他见庄思飞进来,赶紧叼着烟腾出一只手拖出身边的椅子:“庄总,快请坐!”
庄思飞坐下摆了摆手:“就咱俩人儿你还装什么客套!赶紧把好酒拿出来!”
郎清安拿出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上面用镂空手法雕了只凤凰,打开盒子,里面正黄色的锦缎上静静躺着一只青花瓷瓶子,瓶身三个字“凤凰台”。
“嚯,这不是秦川酒业的限量版嘛”庄思飞两眼冒光:“牛逼啊清安,哪搞到的?”
郎清安一边给庄思飞面前的酒杯满上,一边说:“当然是沈铭河送的。”
“哟,这么说,你给沈老板解决了资金麻烦?”庄思飞早就听说秦川酒业最近资金链吃紧,而沈铭河的媳妇是庄思飞的大学同学。
郎清安笑了笑:“哪里,企业有需要,我们响应国家号召,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解决企业的困难,就是为国家做贡献。”
“嘿,高尚高尚!来,就为郎总的至高境界,我这俗人得敬你一杯!”庄思飞跟郎清安碰杯后喝一口。
果然好酒,入口甜,落喉绵。
酒过三巡,两人脸上都有了微醺的红光。
“思飞,这酒怎么样?”郎清安看庄思飞喝的高兴,就打断了庄思飞骂着最近股市里一些圈钱票的碎碎念。
“好酒啊,甘醇绵软,唇齿留香。不愧是凤凰台——东风吹山花,安可不尽杯?”说着,庄思飞又要与郎清安碰杯。
郎清安举杯迎合庄思飞,二人杯盏轻碰后,庄思飞一饮而尽。郎清安虽然满身酒气,但是意识清醒,他端起酒瓶准备给庄思飞的酒杯满上:“思飞,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庄思飞右手盖住酒杯:“清安,你我之间这么多年情谊,不用专门摆酒局找我办事吧?”
郎清安毫不客气地拿开庄思飞捂着杯口的手:“思飞,你看你,我请你喝酒可是真心实意,帮忙的事儿是捎带提的,就是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事情,酒也是照样请你喝,毕竟也有两个月没见面叙叙旧了。”
庄思飞特别佩服郎清安这点,他说的话从来都是由语气到表情,让你找不出任何虚伪的破绽,总能给人情真意切,肺腑由衷的感觉。
“说吧,什么事?”
“帮帮秦川酒业,帮帮沈铭河。”郎清安端起杯子碰了庄思飞手里的杯子一下,又半开玩笑地说:“看在酒的份上。”
庄思飞心口突然被扎了一下似的疼。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那个冰冷夜晚。
庄思飞读大学的时候,在学校宿舍区有一个校园超市,庄思飞买生活用品的时候,注意到超市的设计不合理,在出口旁边有大约一平方的空间被浪费掉了。庄思飞跟超市老板商量,以每个月80元的价格租下了这一平米,然后他放了个柜子在那做起来格子铺的生意,每个格子可以用来出售闲置物品,一个大格子一个月的租金是20元,小格子10元,庄思飞的柜子被格成了四个大格子和8个小格子。在那个上网成本还很高的时代,庄思飞的创意很快火了起来。由于格子的位置正好在超市收银台不远处,庄思飞经常送些零食或者小礼物给收银员,收银员会帮他照看。
庄思飞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一次车祸中意外去世,母亲是一个小公司的仓库管理员,薪水微薄。庄思飞从小成绩优异,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考上金财后,庄思飞打过很多工来承担自己的学杂费。
格子铺在金财火起来后,周围很多店铺开始效仿,庄思飞又推出新玩法,开放了广告位格子和告白格子,还有帮助格子租户销售,他从中赚取佣金。
在那个荷尔蒙泛滥的青春时代,告白格子很快就吸引住了大学生的眼球,他们觉得这个方式又温暖又浪漫,不张扬还能满足一点小小虚荣心。
有一天庄思飞下课回来,照常去看看格子,却发现告白格子里的荧光黑板上写着:庄思飞,我想做你女朋友!
不会是谁恶作剧吧?庄思飞明明记得租这个格子的是个男生。庄思飞打电话询问,男生说自己告白后,就跟女孩儿在一起了,女友觉得没必要租那么久,就转租给了另一个叫温柔的同学。
温柔是庄思飞隔壁班的班花,校内校外官二代富二代追求温柔的人能排上一条街,但是温柔偏偏喜欢上了高大帅气却很低调的庄思飞。就这样,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毕业的时候,温柔顺利考进了一个事业单位,而庄思飞创业失败,背了三万元的债。那个时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为结婚和买房子的事情吵架。庄思飞有一天回到出租屋,温柔的衣物都不见了,只给他留下一封告别信。温柔在信里说,觉得看不到两个人的未来,还是好聚好散。
庄思飞颓废了一周后,决定放弃自己做老板的梦想,毕竟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没有背景,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简直就是做梦。温柔的离去让他从创业成功开挂逆袭的梦里清醒过来,他不得不低头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钱太重要了!于是他老老实实去参加应聘,并进入了扶摇集团的投资部。
温柔离开的那个夜晚,没有一颗星星,没有一丝光明,庄思飞坐在黑暗里,就像掉进了无底的黑洞,洞里只有刺骨的寒风,像要吃人的怪兽呼呼咆哮,吃掉了他的爱情,吃掉了他的梦想,吃掉了他对生活的憧憬。
从那以后,他经常会梦见自己迷失在一个黑森林里,走不出几步会陷入沼泽,然后在快要窒息时惊醒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