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很舒服,难得没有做噩梦。直到太阳高挂,才醒来。
一醒来我便问静儿:“你知道烟花吗?”
静儿不解道:“烟花?”
“对,烟花,是一种在空中绽放的花,我十三岁时跟着商队去往黎国,看到烟花后觉得新颖,便将制作的秘方买了下来,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场。”看着静儿疑惑的表情,我向她解释道,“一个月后是姬宫湦的生辰,到时宫中定会热闹非凡,笙歌热舞,绝不会注意到这的动静。只要我们将烟花分别放置不同的地方点燃,然后引开并分散守卫的注意力,到时我们就趁乱逃出冷宫。”
静儿听完后变得激动万分,冲过来抱住了我,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人!之前你那一个月就是没有用心思,你瞧你一动脑筋就...”
“你把我说的规定都忘了吗?”我挣开她的双手,将她未说完的话打断,提醒她,“不轻易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静儿懊恼地收回搭在我身上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说:“对不起...”
看着她自责的样子,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些毛病改掉,我会时不时问你一些问题,来让你以后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嗯,谢谢姑娘。”看得出,她很在乎我说的话,“可是,姑娘...你是怎么知道一个月后是天子的生辰?”
我是怎么知道?当年骊山那场大火还未完全熄灭,我因火灼伤的背还在流血,可那宫中,早已因为太子的生辰载歌载舞,喝酒嚼肉,无不欢快!我立在城中望着骊山天空浓烟四起,孤零无助。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忘过他的生辰——十一月二十五日。
可我不愿掀开这段伤疤,对静儿随便扯了个谎:“当初无意间听见宫女们说的...好啦,我们去找制作烟花的原材料吧。先去问问姬老有没有这些东西可以给我们。”
姬老听到我们要这些东西以后,十分爽快地给了我们,除了他没有的铝制水壶,可即便是姬老将他一部分木炭,全部的纸张、铁器,黄铜给了我们,还是远远达不到我想要的份量。只能继续去其他地方找了。
连续忙活了几天,我和静儿已精疲力尽。这几日在姬老的帮助下将这冷宫中的废门全拆了,取下门上的铁锁,刮掉门上的铜漆,折断门板烧成木炭...可,寻遍整个冷宫却只有一把铝壶...
制烟花没有铝壶表面研磨的粉,那便无法发亮啊...
可去哪找铝壶呢?
对呀!为何一定要铝粉呢?水垢!当初好像听黎国的人提到过,水沟可以代替铝壶表面研磨的粉...糟了!还有铁桶!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静儿,你可见过哪有铁桶?”离姬宫湦生辰仅有二十五天,守卫大约一百人,那么至少要安置三十个铁桶点燃三十处烟花,全部的守卫才可能离开宫门啊,三十处烟花,二十五天能完成吗?
不管了!做总比没做要好的多。我又接着说:“我们先不要找铝壶了,把所有能烧水的皿器全拿来烧水,没日没夜的烧,铁敲碎成块状,碳磨成粉末,白纸撕成片花掺在铜粉中,然后等水烧干后刮下里面的水垢撒到碳粉上去,至于铁桶,我们还要去找。”我一口气说完这些,看着静儿复杂的表情,又说,“你觉得我们能完成吗?”
静儿咬咬牙,十分坚定地说:“姑娘说的肯定能行!铁桶,我曾在南边第三个小屋中见到过,我这就去搬来!”
眼看她就要往南边奔去,我叫住了她,说:“要是姬宫湦要砍下你哥哥的手,你会怎么做?”这几日我都是这样时不时考她一些问题。
她顿了顿,声音颤抖地说:“我会附身跪下,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我望着她说完后转身,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背影,不由地看着惨白的天:“静儿,我们都是不得已要学会忍耐和失去的人。”
...
又过了五天,我和静儿不仅身心俱疲,而且在寻物的过程中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不下十处,我左胸膛那块受发簪扎下去的伤,又重新裂开了,甚至开始流脓。
研磨完木炭,我和静儿还有帮忙的姬老一同依靠在一颗桃树下休息。享受着短暂的放松。
“你说,为何不火烧冷宫来引来守卫的注意力呢?”姬老先打破沉默。
“如果用火的话,火势没把握好,便会蔓延至内宫,到时将内宫的人吸引过来,可能会惹得姬宫湦彻查此事,而且我们人手不够,不能同时放出三十处的火,不足以让守卫分散,慌神,全员出动,冷宫出口定还有许多守卫把手着,而且一不小心火势过旺还会伤到自己。可烟花不同,可以在冷宫深处放置三十处,用三十根绳子一端固定在铁桶里,另一端牵制在一起。如今已入秋,天色黑得早,内宫中最热闹的时候,也就是用晚膳时,天就黑了,到时我们只需点燃绳子的另一端,那么三十处烟火就会同时绽放,烟花又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而且放烟花的声响巨大,他们定会慌张失措,不敢只身一个人来查看,只会喊更多的人一起来查看。一共三十处烟花,一百个人又怎够腾出人手看守宫门呢?而内宫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给天子的生辰礼物,即使追查也会是待烟花染尽再查。”
此时我注意观察着静儿的表情,虽有震惊但未有太多显露,看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倒是一旁的姬老,一脸兴致勃勃地在听我讲计划,就像是...就像是...看戏?
其实我一直对姬老的身份怀有质疑,可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以及像翘铁块,扳木门这种活我和静儿都做不到,所以不得不求助姬老,不得不把计划向姬老表明。可如今我却慌张得很,这次能否出冷宫,似乎完全是在赌...
“那你怎地觉得烟花的出现就不会被内宫彻查?”姬老再次询问我,眼中充满好奇。
“因为烟花是多处一起绽放的,他们就算查,也只会认为放烟花的人至少有二十几人,根本不会单个单个地询问、彻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闹出这么大动静,内宫的人绝不会怀疑到女人身上,因为男人们都普遍自大,认为女人是弄不出这么上天动地的大动静的。”
一点一点道出我心中所想后,姬老竟鼓起掌来直称:“妙啊!妙!若你今后哪一日飞黄腾达,可要记得还我五担蔬果啊!哈哈哈哈。”
静儿也在一旁附和着:“姑娘,你是怎么想得这么仔细的?”
“我十一岁就跟着父亲商队走遍了天下,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人的真善美,丑恶险,我都见过,也体会过,打过交道,所以见人就能猜出个一二,做事不经意也就往细了地想。”我从树下站了起来,准备去敲碎剩下的铁块,“其实,我也不十分确定,在民间用的那一套生存方式,在宫中管不管用。因为宫中的丑恶险远比民间可怕得多。”
我敲着铁块,思绪又飘向了僧漓,想起了他在的时候,我从不需要去动用我的生存方式,我只需要做我自己,任何事他都会在背后保护我...
“哐——哐——哐”静儿和姬老也开始敲击剩下的铁块,照这样的进度下去,不出十日边能将烟花完成。
“静儿,如果安贵妃冤枉我,还要划破我的脸,你会怎么做?”我突然向静儿提问。
静儿停下敲击铁块的动作,愣了两三秒后回答:“嗯...我...”
“你应该向安贵妃主动请求让你来划我的脸。”姬老抢答道。
“啊...”静儿一脸茫然地看着姬老,“我怎么可以这么做?”
姬老竟也看透了妃嫔这来来往往的计策?我放下手中的铁块,对她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安贵妃这么做那就证明已经铁定了心要治我的罪,能保一命是一命,你要是还一直说你我清白,那你我都活不成,只有向贵妃表明你并不忠心于我,你才有机会活下去。而刮脸,我相信你下手一定会比云贵妃的婢女下手要轻。”还没等她缕清楚,我又继续问:“要是我犯下了滔天大罪,比如把皇上杀了,你会怎么做?”
这次她倒回答地很快:“我会替你顶罪。”
我没有对她说的做出评价,因为我意识到如今我和静儿已不单单是合作关系,而是变成了一种共患难共进退的真情。但她比我善良,这是不值得称赞的,在这宫中,第一个要改掉的那就是善良。她的回答大错特错,可我不忍心否认她的善良,更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以及说出肮脏的解决办法,只有望着姬老,示意眼神让他来替我说。
姬老明白我意,笑了笑对静儿说:“又错啦!你应该...”
...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今天晚上就是我们要逃出去的日子,虽然铁桶只找来二十一支,但姬老不知从哪里抗来了八座鼎,倒勉强能用。
将所有烟花原料掺和在一起后,分量放进铁桶和鼎里。安置好二十九处烟花后,我走进菜园,问姬老:“你不出去吗?”
他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还没到出去的时候。”
“你...到底是谁?”我问出了我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我?”他干笑两声,“一位老者。”
姓姬?那就是皇亲国戚了。可为何在冷宫...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我和静儿的心也越来越悬。慢慢地,慢慢地,月亮悄悄出现,我们见机点燃了烟花绳线。天空划过一道、两道,三四五道迷人的花,随着花的绽放,一声声巨响在冷宫咆哮着,守卫顿时慌了脚,四处寻找那花的源头...
我抬头看着天空,烟花照亮了我的脸,照亮了我的眼,绿的、红的、蓝的,二十九处烟花相互交错,充斥着整个天空,整座城...
这绚丽烟花不禁让我又想起了僧漓,我要求他在我们未来的婚宴上,要放黎国的“花”,必须要放足三个夜晚,响声必须能从缠青山顶听到缠青山尾...
如今,原本属于两个人的绽放,却让我一个人提前开了这黎国的“花”,这花开得这样盛大,我想,我和僧漓婚宴上绽放的“花”定不会比这差。
我抬头看着天空,烟花照亮了我的脸,照亮了我的眼,绿的、红的、蓝的,二十九处烟花相互交错,充斥着整个天空,整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