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勃然长鸣，鸟儿在树梢上叽喳附和。瘦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伸了个懒腰。他不愿意这么早醒来，在梦里他仗剑天涯，身边是香车美人。可在现实中，他甚至不能选择让自己晚起一会儿，更别提什么香车美人了。
瘦猴叹息了一声，觉得那终究是梦。他决定还是先把眼光放在现实，呆呆的想了两秒，他在思考如何能使今天过的更加完美。
这个问题让瘦猴想破头皮，一种幻想油然而生——他的目光瞥向二楼最右面的房间，在楼下，他只能看见严丝合缝的木门，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无数个日夜里，他都想不顾一切的踏入那扇门去坦白一切，可终究是没有勇气。
曾经也不是没有人拥有这样想法，可最后他们都变成了包子里的馅料。瘦猴觉得自己并不特殊，大概率不会成为例外。但比起不知道老板娘真正面目的他们，瘦猴觉得自己的优势是即使知道了真相也选择义无反顾。这种感觉，有时令他觉得紧张刺激，有时令他觉得甜蜜难耐，但更多时候反而令他觉得痛苦。
比如昨夜。
瘦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疼了就不会痛了。这一举动惹来周围人的嘲笑声，他举起拳头回敬，嘲笑声反而更甚。他只好放下拳头，狼狈逃走。这就是这个社会的规则，他不能更冲动，那只会让他自讨苦吃。
瘦猴登上楼梯，决定叫老板娘起床。一边走，他一边咬牙切齿的腹诽，意欲骂完所有脏话，但走到房门前，一半的脏话都没骂完，他只好留着下次再骂。尽管他不知道还有没下次。
敲了两下门，“起床了吗？”
“进来！”一道男声传了出来。
瘦猴先是一呆，随后勃然大怒。是谁叫这个人彘这么说话的？他忍住一脚踹开门的冲动，决定日后再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些苦头。门没有锁，他一推即开。
屋内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
瘦猴没有看到那位总是眉眼含春的梦中之人，而是看到了一地血液，以及一具与头颅分离的身体。头颅就在身体的不远方，顺着阳光，瘦猴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这颗头颅的五官。瘦猴浑身颤抖，用尽浑身力气将头颅抱起，血液染了他胸前的衣服，他却一无所觉。
半晌他才认清这个现实，狰狞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虞尧臣：
“你竟然敢杀了她？谁给你的胆子。”
“杀人者人恒杀之！”
虞尧臣冰冷的答复，让瘦猴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一条人命。她，她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可爱……你怎么敢？”
虞尧臣奇怪的表情看他：“她有吗？”
“我要杀了你。”瘦猴冲了过去。
虞尧臣一脚将他踢飞，认真道：
“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但我不想滥杀无辜，尽管你也可能罪孽深重。”
瘦猴吐出一口血，对这一情形感到不可思议：
“你的拳脚怎么这么厉害？那你之前又为什么装出那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福祸无门，惟人自招。”虞尧臣淡淡地道。
“是我们瞎了眼，惹上你这尊大佛！”瘦猴撑地起身，厉声道：“可你不该杀了她。”
说罢，瘦猴又发起了冲锋。
虞尧臣一抬脚就又将他踢飞在地。
“我真后悔之前为什么不多打你几巴掌。”
瘦猴躺在地上不甘心地道。
虞尧臣不理会他，冷声道：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活下去。听着，将我的衣服还回来，把那身衣服换上从这里滚出去。”他的手指指向地上的抹布衣服。
瘦猴嘴角微扬，目露不屑：“我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难道你不想给她入葬吗？不光死无全尸更不得安息？”
听到这话，瘦猴心里万分挣扎。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我去把你的衣服拿给你。”
“慢着，没听见我的上一句话吗？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穿着这件出去。”虞尧臣想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瘦猴看向那件充满屎尿的衣服，突然觉得人生反复无常。他深深的看了虞尧臣一眼，慢慢将身上的衣服脱光，这份屈辱他觉得自己永生难忘。
虞尧臣一脸笑意：“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吧？越不好受越要好好记得。不求你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只求你带着这份屈辱活下去，余生好好领悟。”
瘦猴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一件有屎有尿的衣服，慢慢的将其穿上。刺鼻的气味带给他强大的反差，他不敢相信如今的这一幕是真实的。
没要虞尧臣吩咐，他主动滚了出去。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他低下头，觉得脑袋上被人盯着发凉。他匆匆的将衣服取来，再次回到了二楼房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次虞尧臣意外的没有为难他。
抱着老板娘的尸体，瘦猴急不可耐的走出客栈。
他茫然的走了很远，直到遇见一颗老槐树才突然停下。
树头上站着几只黑毛乌鸦，尖锐的嗓子哀鸣不止。
瘦猴恍然大悟，自己是要给老板娘找一个栖身之地的。他跑到高地，俯视远近，试图找到一块绝无仅有的风水宝地。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会寻龙点穴，这么空看没有一点作用。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棺材和下葬的随葬品。
给一个死人下葬，仿佛困难重重。
他丢盔卸甲的蹲在地上，目光凝聚在老板娘的尸体上，忍不住就触摸上去。细腻、光滑，胜过他见过的一切女人。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老板娘就这样离他而去。
“谁说非要入土不可？”他面露疯狂，突然振奋：“我是不会风水术，也没有钱去买棺材，但我会做灯笼！”
槐树上的乌鸦“呀”的一声飞走了。
瘦猴盯着吴环的尸体，露出一个邪气凛然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