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前方战事焦灼,伤兵数量激增,储备的药品眼看就要供应不上。忠青接到命令,进城与地下药商采购药材。阮娉得知此消息,兴奋的夜不能寐。终于等到忠青套好马车出门,她便嘱咐过孩子们,换上那身破烂衣服尾随着进城去了。
一路上忠青警惕性很高,时不时东张西望,阮娉不得已远远地躲在沿途的乱草丛中或是树林子里跟着他。这处院子修的极其隐蔽,阮娉差点在好几个岔路口就跟丢马车。
他们是天不亮就出发的,等到日头挂的老高,阮娉早已是大汗淋漓,才见忠青停了车,让马吃草,自己躺在路旁草地上吃喝。阮娉走得急,没带干粮,也就寻了小树林靠着树歇息。
等半天没听见马车的动静,出了树林一看,人和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阮娉顿时心生悔意,不该让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可再一想,也没听到马车的动静,莫非是忠青发现了有人跟踪,故意甩掉她的?
多想也没用,眼下往哪走才是要紧事。她去路上寻车辙印,大概其从混乱的印记中找到一条,便跟了往前走。
走到太阳斜向了西山,她依旧没发现忠青的行踪。
突然,旁边的树林子簌簌地响,接着又听到有人的脚步身朝着她的方向奔来。阮娉急忙跳入旁边的树林中,找了一丛草跳了进去。紧接着,就见一身着粗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左臂,边跑边朝后方张望着从树林里窜出来。她能听见那人急促的呼吸声,也能看到垂落的左臂被鲜血渗的湿漉漉的,时不时还有血滴落在地上。他跨过路,又窜入另一片树林。追他的俩人身着紫色轻甲,长刀拖地,其中一人刀上还有残留血迹。
他们未发现躲在草丛的阮娉,阮娉却将他们一览无余。在离她最近的时候,她看见那追赶的人甲衣后背上,明显的写着一个马字。几人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后,她又在草丛等了一会,确保后面没有追兵,她便朝着他们去的方向追去。
没想到,穿过这片小树林,一条大河就阻挡在眼前。阮娉见三人正在河边对峙,就在暗中观察情况。待到那男人被俩人夹攻,无力招架时,阮娉一跃而起,落在俩人身后,将两人飞踹倒在地上。那男人见有人援助,也扑到一名甲兵前夺了刀。阮娉凭着胳膊上的力量,将另一甲兵托起重重地摔在旁边一颗巨石上,只见那甲兵头部与巨石猛地一撞,瞬间耷拉了脑袋。回头看时,那男人收起刀落,将另一甲士结果了。
“多谢姑娘相救,没想到姑娘有这般力气。佩服、佩服。”那人扔下刀抱着左臂朝她笑着走来。只见眼前这男人虽穿着粗布长衫,也是魁梧身材,面庞端正,眉眼间透着汹汹英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阮娉此刻的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水浒传中的台词。这一系列的打斗动作都出自身体的本能,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由藏在深处的意识所控制。战斗结束后,她反而害怕起脚下这一具尸体来。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阮娉。”
“阮姑娘,在下荀林虎。这不是谈话的地儿,姑娘方便的话,跟我走,我得好好谢谢你。”
阮娉本不想答应,却想到自己现在也不认识进城的路,便应了声与荀林虎一同赶路。与其说赶路,倒不如说是钻林子。这荀林虎虽胳膊受伤,脚步却灵快的很,在没有路的林子里穿梭自如,阮娉也紧紧跟着他,深怕被他给甩在这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方。
天快黑时,他们终于踏上一条山路。山路两边依旧黑洞洞的,时不时旁边就有东西跑过,远处还有野兽嚎叫着。
荀林虎终是体力不支,失血过多导致他面色在月光下异常恐怖。他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最后瘫软在地上。阮娉无奈之下,便将他背起,顺着山路往前走。趴在背上的荀林虎呼吸渐渐微弱了,他口中一直感谢阮娉对他的救命之恩。
在一处岔路口,突然从路俩边窜出两队人马,吓得阮娉直接把背上的荀林虎摔倒了地下,她正要反抗,一把尖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是荀大哥!”背后一人高声喊道。其他几人赶忙将荀林虎架起来。
“你是什么人?”那执尖刀的人问道。
“荀林虎是你们的大哥。人是我背回来的,我就救你大哥的人!”阮娉答道。
“就凭你这身子骨?来人,把她带回去再说。”那人收了尖刀,有俩人从背后抓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回了一处叫狼牙寨的寨子。
荀林虎被从一处木房子里出来的几个光着膀子的人簇拥着到了另外一处房子。阮娉被架到马棚旁一处草料房内。手脚被拿麻绳系了,窝在草料上等待见什么人。不过,她在路过马棚时,似乎是看见了忠青的那匹马。莫非是土匪将忠青给绑了?
正当她想着万一荀林虎给死了,自己可要遭殃时,门被一脚踢开。黑压压进来一伙人,各个一脸凶相。
“果然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怎么了,荀林虎醒了没,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阮娉刻意将嗓门拉高。
“人不大,口气不小。就凭你,能救了荀大哥?”
“他要没死,你直接问他。他要死了,我这辈子就算瞎了眼,救了不该救的人,你们要杀要剐随便。”阮娉说完,没人再出声了。
“把她带过来!”听到外面有人喊,几人将阮娉架起,拖到了一处被火把照的亮堂堂的房子里。
这应该就是寨子的大厅了,一进门左右立着两队人,各个站的笔直。再往后看,几个光着膀子的人围坐在一张长条桌上议论着啥,见阮娉被架进来,都朝着她看过来。这时,从阮娉身后小跑着进来一人,背对着她向那一帮人说,“几位大哥,荀寨主伤势稳定,等明天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忠青?”阮娉一眼便识出这人正是甩掉自己的忠青。
“阮娉?”回过头来的忠青惊声大叫。
桌前的人们聚拢过来。
“忠青兄弟?这是你老熟人?”
“认识,认识。”忠青挠挠头,笑着说。
“老相好吧,长得挺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几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忠青一脸难堪地看着阮娉。
“没想到你和这伙土匪混到一块。”阮娉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忠青摆着手。
“土匪就土匪嘛,如今这世道,土匪不比那些马家军、韩家军的强吗?”一人拍着忠青的肩膀道,“这就是你忠青兄弟的不对了,咱干这么大的事情,你多少把相好的给安抚好呀。赶紧给弟妹松绑,以后就留山上给忠青兄弟暖被窝了。”
“谁是他相好的,他就是个叛徒,吃着韩家军的饭,干着偷鸡摸狗的事。我瞧不起你!”阮娉骂道。
那几人又回了桌子,其他人也撤退了。
“我的事情以后跟你说。你先跟他们说说荀寨主的事情。”说着,忠青给阮娉的绳子解了,将她领到桌子旁。
“两个身着马家军衣服的人追杀荀林虎,我遇到了就救了下来。就这么多,你们爱信不信。”阮娉道。
“就这么简单?”其中一人问。阮娉不再理会他们。
“算了,先就这样吧。明天荀寨主醒来再问也不迟。今晚我看着她。”
“那就听忠青兄弟的吧,不过你可得看好了。”
说罢忠青将阮娉领到了自己的住处,给她拿了些吃食,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