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后一个局外人扛起书包诡异地笑着离开教室，留下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洛亿。”
倒立在桌上的板凳切断开光线，在地面上绘出影影绰绰的图案，林之下隔着洛亿几张桌，喊住了洛亿要离开的背影。
洛亿转过头来看看林之下，说：“之下，时间不早了，我不是告诉你今天有事呢嘛，我着急回家呢，你不要老这样粘着我好不好。”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用不了多长时间。”
洛亿焦急地看看手表，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问吧问吧。”
“你昨天去哪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我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了嘛，不就是没去学校门口等你嘛，你至于问得这么细嘛。”
“朋友？什么朋友？”
“就平常几个玩得好的哥们儿嘛，你问这些干嘛，你又不认识他们。”
“哦？那有机会让我也认识认识他们呗。”
洛亿撑大了眼睛，又把眉毛低低地压下来，一只手把住了旁边的凳腿，望着林之下说：“你认识他们干什么？”
空气凝重地窒息，转黯的天色袭进教室，吹进一股凉风，吹散了讲桌上的几张纸。
林之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把纸捡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你回家吧。”
02
双辉桥斜拉索上的灯光猛然间闪起了光线，跃动的光线亮起了左江广场。
林之下和王猛伏在天桥的栏杆上，望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群。
“你确定王丹说的是真的吗？”林之下的语气带着种种不肯定。
王猛拉开书包从一本挖空的书中扣出他的手机，乱糟糟地摆弄几下，送到林之下眼前。
照片上文悦紧靠洛亿，仅是靠这两人在人群中的一张背影图片，林之下也能想象到影院广场上那语笑喧阗的场面。
“林之下，我觉得...”王猛小心地停顿住话语，看看林之下毫无表情的面孔，说：“你该和洛亿分手吧。”
林之下笑笑，像发自心底开心，不解地看着王猛，说：“这不过是一张照片嘛，能说明什么呢？我觉得我还是相信洛亿。”
“可是他们一起去那种情侣才会一起去的地方，你也能忍吗？”
“那又有什么呢？也许只是好朋友一起出去玩呢。”
“可是洛亿都没有告诉你啊，这怎么能算得上是好朋友一起出去玩呢，要不是王丹在，你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我们现在在这里，洛亿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又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王猛急地扭过身子，提高了声音，说：“林之下，这不一样，我和王丹都是在帮你啊。”
“有什么不一样？虽然是王丹叫你来告诉我的，但是她也没有让你约我来这种地方吧？”
林之下望着车灯所探及的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过渡成漆黑的天色，一道道光线在那里出现，消失，循环往复。
“林之下，我觉得你还是...”
“王猛，你别跟着我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这样跟着我不好，回家去吧。”
03
莫测的心悸，像在水面上下浮动的游标，模糊不清地蹦跳。
一根鱼线，恰到好处地控制着它与妄想的距离。
04
半夜深巷里的狗吠，呜呜地低沉。
家门是这样陌生，像一个从未触及的陌生世界。
“是下下回来了？”
林之下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颤巍着双腿迈出正厅的门，把着门框，眯缝着眼睛向自己这里探看。
“奶奶？”
“哎呦，下下啊，可想死奶奶了。”
芳华缓慢地挪动着步伐朝林之下走了过来，林之下赶紧迎了上去。
“奶奶，您怎么来了？”林之下的语气带着诚心的关怀，却又客气至极。
“奶奶想你咯呗，叫你爸接我过来看看你。你爸平时忙，顾不上给你做饭，我老太婆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来这边没事还能照顾照顾你。”
芳华揽住了林之下的手臂，抬手轻轻拍打着林之下的手背。满是裂纹的沧桑手掌像生了千百把尖利的倒刺，在林之下光滑的皮肤上来来回回的划割着。
林奕从厨房里绕出来，满身呛人的油烟味道，冲着芳华嗔怪地喊：“妈，叫你别管，你坐着就行啦，干嘛多事啊。”
芳华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拉着林之下做在沙发上，扬着满是褶皱的脸极为亲切地嘘寒问暖。
“妈，吃饭了。之下，来给奶奶端饭。”
芳华使劲拽住林之下，把林之下按在椅子上，把菜盘都推到林之下手边，说：“唉，下下，你别动，奶奶自己来，你快坐下吃。”
05
丰盛的饭菜堆满了餐桌，甚至还摞了一个盘子在上面。
“下下，在学校怎么样啊，学校伙食行不行啊，要是不行就别在学校吃了，那大锅饭也没什么营养，想吃什么回家来奶奶给你做。”
芳华一个劲地往林之下碗里夹菜，林之下无可奈何地笑着一筷一筷接过来吃下。
“奶奶，学校吃得挺好的，你放心吧。”
“哦，好就好啊。学校学习紧不紧啊，和同学们关系怎么样啊？没什么冲突吧”
“学校挺好的奶奶，您不用操心，和同学也好。”
林之下瞥一眼窗外被灯光晃亮的天空，忽然记起几个名字，温欣，王猛，王丹，文悦。
最后是洛亿。
几个人的面相如同真实地刻画在眼前，栩栩如生。
06
林奕“铛铛”两声敲了敲碗，将林之下从沉浸的幻想里拉扯出来，“之下，吃饭，想什么呢。”
林之下埋下头来，默默咬下一口馒头。
林奕夹起挑起一根面条，顶着眼皮瞅着林之下问：“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啊？”
“老师留我有事。”
林之下悄悄抬眼看看林奕，正迎上林奕审视的目光。视线相遇，划过，仅仅在半秒钟之内发生。
“不是你犯什么错了吧，老师没留其他人？”
“没有。”
“放学了早点回家，别老在外边逛荡，有什么好逛的。”
07
艺术的语言像潜伏在丛林深处的陷阱，掩盖着层层杂草，以守株待兔这样笨拙的方式，收获一具具面目狰狞的猎物身体。
危机四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