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怜意儿鞋上落的一层灰,常妈妈想,她肯定是一路走来的。从怜意儿静修的尼姑庵过来,也有四五里地,对于一个年轻女孩儿来说,很辛苦也危险。
怜意儿在舞艺上并不突出,也不像怜心儿那么任性闪亮,平时安安静静,为人规规矩矩,这样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看到常妈妈看她的鞋,脸上有些不忍,就大致猜出常妈妈所想,知道这学院来的妈妈是个心善的,笑着说:“今天天气好,山上出了点事,路上是没有人的,我就走过来了。”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尚书府被劫杀的事,想这也是个大胆的,换做一般女子估计就闭门不敢出来了。宁彩是个直肠子,又心急,问道:“尚书府这事有什么消息吗?”
怜意儿这次没急着回答,说道:“我们师太一向管的严,今天是送几个姐妹走了之后,想起常妈妈的交待,偷偷溜出来的。”
宁小安在红尘里打滚这么多年,是个通透的,听她这么一说,连忙接道:“怜姑娘辛苦了,正好我们这边新到了一批素色的面料,不如给怜姑娘做一身道袍吧。”
听他这么说,怜意儿没有接话,直接对常妈妈说:“常妈妈,今天上午我打听了红宝石的事,正好与这尚书府有关。我的那些姐妹探听到的消息,不会空穴来风,我把几个人说的联系起来,只拣了重要的说给你们听。”
常妈妈本来对怜意儿是带着几分同情和怜爱的,特别是觉得她乖巧又懂事。只是刚听了宁小安的话,再看她没有拒绝的意思,莫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心里生出一分恼来,但也不好发作,便没有回话,只点了点头。心想,像怜心儿那样天真的毕竟是少数,这才是上至国女子的模样吧。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厉翰林素有才名,只得了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都待字闺中,只这二女儿非同一般,吟诗作赋竟不在其父之下。上至国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些官员富贵人家谁会真正喜欢一个无才的女子呐,所以早早地便有人家指名点姓求娶。厉翰林一律以年纪尚轻、姐姐还没订亲妹妹不可订在前面坏了规矩拒绝了。
尚书家的三公子一向是个胆大的,在京城做事无所顾忌,走马遛狗,甚是浪荡,听说了厉翰林二女儿的事,竟然翻墙偷看。正值月下,六分的美人硬是被他看出了十分的美,从墙头摔下去之后,带着伤跪到王尚书面前,硬逼着王尚书去结亲。
王尚书出自寒门,被同乡的王大善人资助考取功名,一步步向上爬,自是得了太师的一些提携,但大多在于自己的聪明胆大外加偶尔的无耻无畏,在外界一向名声并不很好,他自是心里有数,约摸着这厉翰林是个清高的,大概不会跟他家结亲。这话当然不好在儿子面前说,失了颜面,只想着过几天他失了兴趣自会忘记,只是没想到这三公子竟跪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身上有伤,晕了过去。
王尚书虽然走了一条飞黄腾达的路,夫人却没换掉。一见这情况,王夫人当场便不顾脸面地要闹起来。以往王尚书都是你闹任你闹,反正我装聋作哑。自从升任尚书之后,日子过的舒心,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了。尚书自是不比以前,现在就特别在乎自己的面子,一看她又来这一套,立马捂住嘴,先压住苗头,同意了下来。
王尚书想了很多办法,亲自上门提亲是绝对不行的,被拒绝了满京城都会知道,比夫人闹一场还丢人。想来想去,能让厉翰林无法拒绝的也就两条路,一是请太师过去说亲,太师与厉翰林有着些亲戚关系,虽远了点,但太师的话厉翰林是不会拒绝的;二是请任正下旨,口头的旨意也行,这些个小事,只要任正说了,其他人是不会再去驳了他的面子的。思来想去,厉翰林还是去找了任正,任正同意的话,他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去求太师不用上贡的吗?
任正看他说的恳切,就让他想办法让京城这些闺秀们出来,在三月三陪贵妃赏花,到时候选出最有才的,当众赐婚即可。任正也是无奈,贵妃一个人跑来跑去不像话,他也没办法让那些女子们出门,正好尚书撞了上来,两人一拍即合。也因了这次合作愉快,王尚书并不在被杀的太师党羽的名单上。
王尚书是没兴趣处理这些后院事情的,他只回去把任正的话学了一遍,对王夫人说:“你看着办吧,哪怕只请了厉二小姐一个人,这事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