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钦差,不好了!我刚从刺史府回来,那龚启生恐怕已经招了!”
小太监面带惊慌失措的神情,半跑半爬的来到黄皓面前说道。
黄皓闻言,顿时神情紧张,连忙问道:“什么已经招了?他都招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那小太监双手一摊,面色为难,道:“不知道啊!我侧面的问了刺史府的那些护卫,他们只是说那龚启生都招了。至于招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刺史下令把他连夜关进大牢,摘了明日秋闱省试的牌子,夺了他的解元。并且十年内不可再考!”
回味着小太监的话语,黄皓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如果薛勉知道了我们收受贿赂,那他明日必定留心,我们安排的举子们就会出问题。一旦魏州的事没办好,恐怕我们的魏州之行就会被内侍省的那些同僚所嘲笑,更会让敬大总管看不起!”
“您可是钦差大臣,受皇帝陛下所托来此开恩科。那薛勉只不过是个魏州刺史,一个文人竟然混了些许军功,爬到从三品刺史已然是尽头。小人以为,就算是那薛勉知道了此事也不足为惧!”
看到黄钦差有些紧张,小太监摇头晃脑地说道。
“蠢货!你以为那薛勉仅仅就是个从三品刺史那么简单吗?如果没有势力,他怎会驻守在这洛阳的门户魏州,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黄皓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小太监闻言,顿时也是被黄皓之言说的一愣!连忙问道:“黄钦差,那薛勉不过是一个外官,就算他的势力再大,朝中没有靠山那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您可是掖庭局的掌印太监,又是敬总管的心腹之人,怎能会被一个外臣制衡!”
“白痴!你到底长没长脑子?薛勉的势力你以为是在魏州吗?”
黄皓再次怒吼道!
“是小人白痴,是小人白痴!”
小太监被黄皓这一吼,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说是一脸的不知所以,但还是连忙唯唯称是!
“哎……”
黄皓长叹一口气,缓缓走到窗前,对着那无尽的夜空,淡淡地说道:“你可知那薛勉是什么人?”
小太监闻言,顿时一愣!连忙问道:“黄钦差,您是说薛勉在朝中有人?”
黄皓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当然有人,否则他怎会在这魏州做得如此牢靠!针扎不进,就连一滴水都泼不进来!而且在我们来之前,敬总管千叮万嘱,让我们不要和薛勉为敌,否则后果未知!”
“怎么会这样?那薛勉难道是皇帝陛下的谏臣?”
小太监一脸惊容地问道。
“哼!瞧你这话儿说的,我们哪一个不是皇帝陛下的臣子?难道就他薛勉是谏臣,我们都是奸臣不成?朝中几大势力分布,刘皇后和敬总管、景太师和贵妃景莲、李太傅和萧妃,这也代表了刘皇后所生的太子李继芨和六皇子李继蟾,萧妃所生的三皇子李继潼,景妃所生五皇子李继嵩这三大势力之间的互相角逐!”
黄皓冷哼一声,慢慢地说起皇宫朝堂之上的几大势力,以及各大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嘶……”
小太监闻听此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在想到薛勉之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思索了一下之后,怯生生地问道:“黄钦差,那薛勉可是景进太师暗中扶持之人?”
闻听小太监之言,黄皓低声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敬总管不让我和他起冲突,至于那薛勉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也不得而知……”
…………
刺史府,内宅之中……
薛璟雯喝了一盏茶,在自己的闺阁之中,慌乱的心情终于得以平复。
“小娘子,刚才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小娘子了呢……”
小翠姑娘说着话,眼泪不知不觉的滑落而下。
“小翠,当时我是我也怕得要死!一路上只觉得昏昏沉沉,一点意识也没有。最后迷迷糊糊就觉得有个人想要非礼,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只不过浑身绵软无力,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好在最紧要关头你们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薛璟雯会想起刚才那惊魂一刻,心中不免有些后怕!
小翠也是有些惊魂未定,心情到此刻还有些紧张。看着璟雯小娘子花容失色的样子,小翠的语气非常快速,道:“我也吓死了!刚开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说来也巧,我和几个护卫们刚出来,就在刺史府门口看到了楚叶和周清他们。幸好楚叶追踪的方向正确,再加上全城搜捕,惊跑了那两个贼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璟雯小娘子看到小翠那一脸的担忧,心中更是欣慰,于是说道:“好在没有什么事,要不我们姐妹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
魏州城……
时光匆匆,一夜的时间在刺史府,在驿馆,在后宅,在各个衙门,在每一个角落都在重复着相同的话题。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今日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闱。楚叶和周清起来个大早,待到吃完早饭之后,二人分别去了文武两个考场。
黎明时分,楚叶便到考场之外排队静候,魏州的文武官员分立两侧,待到一片管弦丝竹声的萦绕下,秋闱省试正式开始!
钦差大臣黄皓从香案上捧出试题授予执行官,又待文武官员以及诸考生参赞礼拜毕,官方才散发会试卷。
诸考生逐一跪接试卷完毕,又才各自入座答题。从一众考生晨时入场,直到第三天日落时分,考生们相继交卷,走出考场。
楚叶再度回至刺史府后面的小院,看到周清还未回来,于是静坐于床榻之上等待消息。
直至华灯初上,周清这才归来。一进小院便嚷嚷着饿,害得楚叶出去给他买了十斤肉十斤酒,外加五个大馒头。
这一顿把周清吃的沟满壕平,捂着肚子连连说道:“爽快!”
“你倒是爽快了,我还在这里等着你的武试结果呢!”
看到周清一嘴的油腻,楚叶这才问起周清考试的结果如何?
“果不其然,那个贿赂黄皓那个王八蛋的周挺,一上来就咄咄逼人,不过那家伙也确实有两下子,竟然闯到决赛!不过在我的手中没过上三个照面就被我一脚踢飞,估计现在正在床上趴着呢。哈哈哈哈……”
周清笑得非常爽朗,就把勇夺贡举之事从头到尾讲说了一遍。
“贡举考试相对单一,第一天先是弓箭,后是力量,最后是骑枪刺杀。这几项对于周清来说那简直就是小儿科,分别都是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到擂台决赛!第二天转入擂台决赛,因为人数众多,周清连续激战十余场,这才进入到最终的二十名。第三天一开始,周清手中锯齿飞镰所向披靡,参赛之武生没有他一合之敌!直到最终的二人要决出贡举之时,周清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周挺!”
这也像刚才周清所说,不论周挺多么厉害,在周清的手中没过三合,直接被周清一脚焖飞。就这样,周清毫无疑问的获得了贡举!
反观秋闱的举人们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每一位县城的解元们都是绞尽脑汁,思虑着国之政治,考虑着国家之大事件,从而能够取得主考官对于自己见解的认同。
就这样一连过了半月之久,楚叶不曾离开院中半步。
偶尔之间,薛璟雯和小翠带着食盒前来看望,几人也是恭恭让让,相互之间尽皆礼数从流,并与过分之举。
…………
刺史府大堂之中,一众魏州文武官员以及钦差大臣黄皓聚在一堂。
大堂正中,薛勉高座在上,此刻正对着黄皓说道:“黄钦差,对于此次秋闱省试的三甲评定,我觉得有些不妥。先说说这阳谷县举子孙旭的文章,根本狗屁不通,怎能高中三甲?再说这清丰县举子岳文峰,虽说词句通畅,但对于朝政之事简直是一塌糊涂!最后说这南乐县举子张光北,他简直就是一个混蛋!在国之大事上竟然要弃魏州退洛阳,拱手把这定都之城送与外国,千里之地送与契丹!还堂而皇之地说什么江南水乡不适合契丹铁蹄南下,让国家迁都江南!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见黄皓微微一笑,道:“薛刺史,这都是我与众位主考官商定的结果,而且大家对于这三名举子的文采都非常认可,其他举子不是文采差强人意,就是满嘴胡说八道,怎可与这几人相提并论。而且此事我正准备上报朝廷,等到三年之后的殿试,那还需要让皇帝陛下最终御笔亲点,你我就不要在这里争执了。”
“既然黄刺史如此一说,那这十几县的解元所做试卷你可是都看过了?”
薛勉看着黄皓,心平气和地说道:“那是自然,十七个县的解元,十七份试卷我自是全部看过。这三个人是我们一同认可之人,我看就这么定了吧。否则还要我们这么多人重新再来过一次,那岂不是麻烦得很?”
黄皓闻听薛勉如此道来,脸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微笑,心中不疑有他,于是笑着说道:“既然薛刺史也是意不如此,那就按照我们商定的办吧。”
看到黄皓淡然一笑,薛勉从袖中取出一张试卷平展于桌前,道:“我看这张试卷就做得不错,不知道几位是否看过?”
黄皓闻言,心中不免一愣,连忙对着下首之人一使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于是站起身来来到薛勉面前,抬手刚要拿起那份试卷……
“慢着……”
只见薛勉伸手一拦,接着淡淡说道:“这份试卷是安定县解元楚叶所做,此文章文笔流畅,修辞得体,深得魏晋诸朝遗风,更将我大唐文学发扬得入木三分。能在有生之年看见这种文章,实在是我三生之幸事!我只是不知这种文章竟然被排除在外,黄钦差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闻听薛勉所言,黄皓心中一动,更是一慌!但是并没为所动,只是扶了扶椅子扶手,目光紧紧盯着薛勉,希望能够从薛勉的眼中得到些什么。
就在此时,堂外一名护卫轻轻走入,到于薛勉面前道:“启禀刺史,人已带到,就在堂外。”
薛勉一笑,淡淡地说道:“带上来!”
“是!”
那护卫抱拳施了一礼,然后出了大堂,紧接着就听到堂外传来一道呼喝之声:“别磨蹭,快走!”
堂内众官员一愣,心中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皆转头看向堂外。
“哗愣……哗愣愣……”
一阵阵脚链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传来,一众文武官员不觉得一愣!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带上来的人是何人!
随着一名身穿囚衣,蓬头垢面的男子被带入大堂之上,所有人仔细观看,但无一人认识。只有黄皓一人心中一颤,不自觉地伸了一下手,但又左右环顾了一下,慢慢收了回来。
“啪……”
这时,看到刺史薛勉一拍手中惊堂木,对着堂中文武道:“诸位,下面跪着的,就是参加这次秋闱省试的魏县解元龚启生,此贼于秋闱之日前夜进入我刺史府掳走爱女薛璟雯,犯下了滔天大罪。龚启生,还不把你所招认的再重说一遍!”
只见那名囚犯向前跪爬了半步,连忙磕头如同鸡奔碎米,口中说道:“回禀刺史,小人冤枉啊!虽说小人见色起意,但是并不知道那丫鬟就是小娘子啊!如果知道是小娘子穿了丫鬟的衣服,就算是再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薛勉看着下面跪着的龚启生,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只是一脸可笑地看着龚启生,轻声道:“就算是你不知道那就是我的女儿,但是你毕竟是从我刺史府中掳走了人!而且你所用的迷药是从哪里而得?我府中是否有你合谋之人?”
“回禀刺史,我怎会有那啊臢的东西,都是黄钦差给我的,他还收了我好多钱,告诉我此事不可声张,一定要严守此事!”
龚启生大声说道。
就在龚启生话音一落,在做的魏州文武惊骇异常!无不议论纷纷!
“什么?黄钦差竟然有如此啊臢下作之物,这在皇宫内廷之中可是禁药!他又怎么会有的?”
“就是啊!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把这种禁药交给一个科考举子,这不是害人吗!”
“胡说!薛刺史不要听他一面之词,是他诬陷与我!”
黄皓闻听之后,也是大声怒喝!他根本没想到,龚启生竟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指证与他!
薛勉看着黄皓的样子,心中好笑。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淡淡地说道:“黄钦差稍安勿躁,此贼所说实乃一面之词,我又怎会轻易相信与他。还请黄钦差稍候片刻,我还有事要问他。”
黄皓闻言之后,略微有些放心,于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缓缓坐下。
看着黄皓的样子,薛勉转头看向龚启生,道:“龚启生,下面的事我来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龚启生闻言,连忙磕头,道:“是是是是……,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大人问话……”
薛勉问道:“你说这迷药是黄钦差送与你,有何为凭?如果说不出来,我定治你个二罪归一!”
不待龚启生回话,随同黄皓一起来的那个小太监站起身来,大声怒喝道:“就是,你且说来,这迷药黄钦差是怎么给你的?你那日带着钱来到刺史府中找黄钦差,分明是行贿不成,心声嫉恨,于是倒打一耙!你如此污蔑朝廷命官,污蔑钦差大臣,你……你应该被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黄皓闻听小太监所言,顿时来了精神,也是连忙怒喝道:“对,污蔑钦差,理应斩首示众!来人,把这个贼人拉出去……”
“我说黄钦差,你这是何必?事情还未明了,何必这么心急呢?莫不是你心中有事吧?”
薛勉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怎会心中有事,都是这个贼人行贿不成,反咬一口!宫中内廷的禁药我怎会有,分明是行贿未果,所以他嫉恨与我,想要毁我官声,以此来逃脱罪名!薛刺史万不可轻信!再说,他说我身边的小太监知道此事,正好人就在此,我们当堂一问便知。”
黄皓满头大汗,口中唾沫横飞,发狂了一般的怒吼道。
听得黄皓矢口否认,龚启生连忙大叫道:“小人冤枉!都是黄钦差告诉小人,此次秋闱省试定会让小人高中会元,而且黄钦差从小人手中前前后后拿了不下五十万钱!此事有黄钦差身边小太监和我的家人作证,而且那铜钱之上全部都是我龚家钱号线绳为证,求大人明察!”
说完,龚启生不停的磕头,真好如鸡奔碎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