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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诽起麻子弯,隐居鸡窝崖

心庸脑俗生荒怪,目短嘴碎谣自快。

麻婆婆好不容易央来乳妇为孩子哺乳,却见她扔下孩子要跑,情急之下,一把从后襟拽住那乳妇道:

“我求求你了,别走了,救救我的孩子吧!你去了,他就没命了!”

那乳妇避瘟神似的摆着手,摇着头,撕扯着往外逃,腿忙口乱道:

“不成,不成,我害怕,他是个妖怪,不敢,不敢!”

麻婆婆潸然泪下,跪下求道:

“你就发发慈悲吧,他毕竟是一条命啊,除了头发颜色与我们不同,还是挺乖的,你去了,我再到哪儿能讨得奶水啊!你不敢喂,我不难为你,那你就给挤一点吧?”

那妇人看着老人家如此乞求,便不再挣脱。

老人家翻起身来,麻利地找来一个茶碗,递给那妇人。那妇人躲在门后,满满挤了一茶碗奶水,弟给老人家,头也不回地跑了,麻绳儿也没顾上讨要。

麻婆婆小心地用勺匙给婴儿喂奶,一会儿,一茶碗奶水就喝光了。小家伙一下子恢复了元气,两只小手在空中乱绕着,一双小脚不停地蹬着,嘴里也咿咿呀呀地有了喘声。

老人家看着孩子活踢乱蹬的样子,仿佛冰玉拨弄心弦,听着那嫩声初语,如同天籁妙音,心里像灌了蜜糖水儿般的甜蜜温润。

却说那乳妇回家后,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见了比天大的事情,一进村庄便飞眉舞色,扬唇簸舌,撒盐调醋,将麻婆婆捡了个怪物婴儿的事,播了个风尘满天:

“天达达哟!你可知道吗,麻子湾的麻婆婆,不知从阴曹地府还是瓜菜王国,捡来个怪物。你没见那恐怖的样子,长得一头韭菜,生得一颗倭瓜脑袋,一张菠萝脸,两道苔藓眉,两枚胡桃眼,一尊大蒜鼻子,嘴似瘪柿子,指如干竹笋。

“我的娘哟!那老婆子还让我乳他,魂都被他掣了!啧,啧,啧!”

乡村山野,你道是什么最快?

——以讹传讹!

你看那些红唇白牙,赤舌三寸翻卷得直让人头皮发麻。一传十,十传百,谁也不肯落在爆炸新闻的背后,以多米诺骨牌倾倒之势,哗啦啦传了开来。

设若搁在而今,在微信朋友圈里一点,一圈套百圈,百圈勾无穷,一夜之间,三个地球也遍知。

众口相传,越说越邪乎,一下子惹得众乡邻都去看怪物。

麻婆婆关门闭户也阻挡不了,来者又不甘白跑一趟,就在那篱墙柴门前,打草铺披露宿星,等待观望。

后来者又得到传闻,说看怪物人多,一两日是难看得到的,竟背着三日的干粮,很执着。

麻婆婆那败门朽屋,还得营生,怎经得起如此折腾。老人家寻思: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让他们看,看看没什么也就过去了。无奈了,就抱出婴儿让大家看。”

众人看了,是一个胖都都清秀活泼可爱男孩子。除了头发是绿色的之外,右手母指上还侧生出一个竹笋尖状的小指头,似竹非竹,是肉非肉的,并没有传说的那么邪乎。

可是人的好奇心,总像着了魔似的缠着人。

三五个月过去了,看怪物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尽管有好心人来了,给上三两枚铜钱,但还是扰乱了麻婆婆与孩子的正常生活。

麻婆婆觉得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孩子,得想个法子,躲开他们。

这天夜里,麻婆婆包裹好婴儿,卷了一包生活细软,捉来两只鸡鸭,绑在独轮手推车上,叫上那条大黄狗,便悄悄地离开麻子湾。

闲话一日传千里,绿发婴儿的事也传到山父的耳里。

这日山父去出诊,打街上走过,一脚踢在街边一个拴驴的铁钩上,划破了鞋。在一鞋摊上修鞋时,听旁侧摆摊的两人闲话:

“这两日去哪儿发迹去了,不见来摆摊?”

“去麻子湾看妖怪去了,听人混喊说,麻子湾的麻婆婆捡了个妖怪娃儿,说得怪吓人的,我去看了。你道是个啥样子,没有说的那么邪乎,只是长了一头绿发,娃儿还真可爱的。那婆婆日子过得让人心酸,我还留给了两个铜板儿。”

“这人嘴里,除生不出娃来,啥事都生得出来。前些日子还有人说,益寿堂掌柜的娘子,在须弥山,生出一个妖怪,刚落草,就娈成一个一身红毛的魔鬼,变成一团红云,罩住了须弥山,连山上的石头也变成红色的了。”

山父听到这里,扔下几枚铜钱,从修鞋匠手里夺来鞋子,穿上就跑。

“哎,哎,还没修完哩?”

修鞋匠喊着,山父已经跑远了,无奈地摇头道:

“这人像是疯了!”

山父找到麻子湾时,麻婆婆已经搬走了,打问了一天时间,也没人知其下落,直到天黑才回家去。路上与搬家什的麻婆婆擦肩而过,问了一路的人,偏偏没问麻婆婆。

麻婆婆迁到山后人迹罕至的鸡窝崖,鸡窝崖下有一口窑洞,是过去流牧人在此牧业时留下的,二人就在此窑洞安身立命。

本来生活艰辛,这一搬家,更艰难了。

次日,麻婆婆攀折来树枝,搬来石头,做好洞门,又做了鸡篱笼舍,总算安顿下来了。可是生活起来,缺这少那,有此无彼,是何等的艰难。

黄昏时分,麻婆婆将鸡鸭笼提进石洞,将婴儿包裹好,用石头堵了洞门。乘着夜色,又推上手推车,领着大黄狗,回麻子湾娶些生活用具。

推着一车家什用物,快到鸡窝崖时,只见前面路口处一只狼,两只眼睛喷射着绿光,挡住了去路。

大黄狗汪汪狂叫着直往前扑,麻婆婆见狗瘦得只剩一身皮一架骨,那敌得了饿狼。便唤住狗,靠在坎下停住,不敢前往。

麻婆婆从推车上抽下?头,紧紧捏在手里,又让大黄狗蹲在前面,做着应付饿狼的准备。只要它扑上来,就和它决一死战。

那饿狼并不敢扑上来,也不愿意放弃这顿美餐,一动不动地蹲在前面。大黄狗时不时汪汪地警告几声。

麻婆婆一手捏着?头,一手摩挲着狗头道:

“你就在这儿蹲着,千万不能扑上去。它也不敢过来,若是过来,我俩同时对付它。”

双方一直对峙到天亮,一抹红霞映红了山谷,这时麻婆婆有了底气,轮起?头把,在推车上砸得啪啪两响后,紧接着放开嗓子大喊道:

“打狼喽!打狼喽!该死的狼,还敢挡道,打死你!”

大黄狗儿汪的一声冲了上去,兄见那饿狼一个急掉头,夹着尾巴逃了个快!

在鸡窝崖住定后,麻婆婆继续养鸡鸭捻麻线度日,用面糊糊喂养婴儿。

人不逢时天济人,真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所幸鸡窝崖的野鸡很多,麻婆婆想出个法子,用麻绳儿布网套野鸡。这一招还真管用,一日可套得两三只野鸡,生活一下子得到了改变,大黄狗也肥壮起来了。

安宁下来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孩子会说话了。因奔命于生计,孩子还没个名儿姓儿的,这日麻婆婆逗孩子说:

“你是奶奶拣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生的,该给你取个名儿了!”

没想到孩子说:

“我是须弥山冰草生的!”

麻婆婆很是惊讶,没想到这孩子很有灵性儿,想了想道:

“既是这般的话,你就姓须弥,叫芥子吧!”

孩子会意,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麻婆婆心里如喝了蜜糖水儿一般。

奶奶、须弥芥子,还有大黄狗,又有一群鸡鸭,慢慢过出了家的样子。

麻婆婆为了不让人知道绿发孩子的事,上集交易麻线时,总是把芥子关在窑洞里,一人去。小芥子四五岁时,就能帮奶奶打麻捻线了,养鸡喂鸭样样干的娴熟。

这日芥子奇怪地问奶奶:

“奶奶,你为什么上集去总是把我关起来,下次去集上,我也要去。”

奶奶说:

“因为你的头发跟我们的不一样,去了,集上的人会把你当怪物看。”

小芥子说:

“这有什么难的,你用麻线给我织顶帽子,把头发装起来,他们不就看不见了吗?”

麻婆婆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为了上集市关孩子,没少为难。这小家伙倒真聪明,一下子就点化开了!

于是麻婆婆就给芥子织了顶帽子,上集时带着芥子。须弥芥子背上麻线,一路上的新鲜看不够。到集上交易时,还跟收线人讨价还价。

收线人好奇地问:

“从来没见过你领孙子来,咋突然有了这么可爱的娃娃?”说着蹲下来问孩子,“你真聪明,叫啥名儿,几岁了?”

芥子干脆利落地回道:

“我叫须弥芥子,五岁半了!”

交易完,麻婆婆领着孩子到处逛逛,给芥子买麻糖吃,让他在市上好好见识见识。长这么大,没让孩子出来见世面,觉得愧得慌。

让麻婆婆没想到的是,领着芥子上了一回街,见了些世面,竟然让他脑洞大开,小小人儿,创造出她意想不到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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