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摸了摸袖里的几枚铜钱，倒也是颇为开心。詹老头说要教他本事，这几天一直赖在他家里，但是这都五天过去了，也没学个什么东西。今早上趁着老头没注意偷了他几块铜钱，前两天李二狗可是听老头说了，这玩意儿叫做符箓钱。
“这几块铜钱倒是和市面上的祥和通宝不同啊。”李二狗端详着手里这几块略微偏黑的铜钱。铜钱大小较之市面上流通的铜钱略大些，铜钱上也没刻什么什么通宝，倒是铜钱的边缘上刻了些歪歪扭扭的蚯蚓文。
“这詹老头可真是不思进取，又说要让我去报仇，又没教给我点什么剑法。”李二狗想着他的大侠梦。“不过话说那个赵千淮到底是谁呀？听老头那口气应该也算是个厉害的大侠呀！只是不知道是使剑还是使刀。”
“李二狗，管家叫你拿淤桶(用来挑粪的桶子)去担两担粪到后院去。”李二狗才走进这王家柴房要搬一些柴火送去后厨，柴房外头就有丫鬟传话。
“你娘的，这老东西还跟我杠上了。”李二狗愤愤的丢下手里捧着的柴。自从那天被管家喊来这柴房搬柴，这管家就吩咐其他人都不用来这柴房干事儿。这王家好歹也是个大宅子，管家又下令不准借工具给李二狗，每天就这么来来回回搬柴到后厨。今天这老东西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
“不行，我得忍住，暂时不能跟他翻脸。现在可是我和老头都得靠这笔钱来吃饭。”李二狗自言自语，“等等。我和老头？”李二狗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嘿，詹老头你个老东西竟然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之前攒的钱怎么花的那么快，李二狗懊悔不已。“不行，今天晚上你必须得教我几手把式。”李二狗这会儿心头又突然想到今天晚上得跟老头要求学点什么。毕竟现在这老头天天吃他的，喝他的，不教他李二狗点什么东西，他良心上过意的去吗？
李二狗在宅子里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那两个装满了粪水的淤桶。“这个气味！”李二狗尽量憋着气，饶是过惯了苦日子，生活上也不太讲究的李二狗也受不了这种气味。
两个淤桶装的很满。李二狗拿扁担穿上两个桶子的提手。头一低，肩一沉，腰部发力。担起这两个桶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两个桶子本就装得很满。但是人走起来起来之后一晃一晃，万一这桶子里的粪水洒了出来，估计那老管家又要找自己的麻烦。
虽说干活的下人们都知道，水满不晃。桶子里装的水多，走起路来桶子并不会晃荡的太过厉害。可是若是桶里的东西本来就快要溢出，那么走路时轻微的晃动撒出一部分是无法避免的。
“这老家伙果然想算计我。”李二狗担起桶子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两只手分别按住了两个桶子的提手，尽可能地减小晃动。
试着多走了几步，李二狗干脆又把桶子放下。这种事情干起来其实颇为麻烦。李二狗四下看了看，这处院子里就有一个茅房。茅房的墙侧还堆着四个一样的淤桶，不用想，到时候这管家肯定又要叫他来担。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李二狗溜到井边想先休息一会儿。
这口井因为是在这个偏僻的院子，所以并没有加上井盖。李二狗往井边一坐，心里想着该怎么把这桶子担到后院去。
“这老东西揪着那晚的事儿不放，明面上是说我打碎了茶壶要给我一些惩罚，其实不过是在其他人面前立个威。”李二狗在地上随意捡了一块小石子，打算丢到井里听个响。
当李二狗扭头把视线转到井里时，顿时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
刚才只是匆匆一眼，李二狗瞧见那井里的井水竟是血红色。李二狗揉了揉眼睛，又走到井边向下看去，生怕自己刚刚是眼花了看错了。
李二狗这一下看得真切，这井里的井水不仅是血红色，自己在水里的倒影也不是个人头。而是一张龇牙咧嘴的狐狸脸。
李二狗吓得整个人向后仰去，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等他悄悄缓过劲来，井里传来一些古怪的声响，这一刻，李二狗觉得那井里似乎随时会有东西冲出来。还干什么活？还担什么粪？李二狗撒腿就跑。
往哪跑？
“对了，对了，詹老头。”李二狗一想到詹老头之前捉弄自己的那些手法，觉得老头肯定有办法帮自己。
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里，李二狗老远就看到老头搬条板凳坐在门口，老头见二狗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二狗怎么了？莫不是那管家又欺负了你？为师现在还没吃饭呢，你可曾去厨房偷了点东西回来？”
李二狗这几天老早就摸清了老头的性子。从怀里摸出两个杂面馒头。这老头自从上次在王家宅子里偷了那只鸡之后，总是怂恿李二狗去厨房里偷东西。美其名曰锻炼李二狗的身法。
老头接过馒头之后又伸出了手，“二狗，把为师的铜钱还来。”
“什么铜钱？什么铜钱？我不知道什么铜钱？”想让李二狗把他偷了的东西交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老头儿，你猜我今天在那院子里看到了什么？”
詹老头见李二狗不愿意归还铜钱，便身子往门框上一靠。“二狗，不如我教你怎么做这铜钱。”
“老头儿，你先听我讲。”李二狗急忙开口道。老头似乎也很少看到李二狗这小泼皮这副慌张的样子。“有屁快放。”
于是李二狗绘声绘色地把今天早上他遇见的那些事儿全部说了出来。
老头皱起了眉头，左手又开始掐算。
“二狗把你袖里的铜钱拿出来。”老头对着二狗说着，手里的掐算似乎突然止住。
二狗看詹老头难得的正经神色，知道是正事要办。连忙把袖子里那几枚铜钱取出来。
铜钱一取出来，李二狗傻眼了。
他手里这几枚铜钱，赫然都已经碎成两半，就像那天老头跟他说，他爷爷与老头有渊源时取出的那枚铜钱一样。
“怎么都碎了？老头这不是我干的，你要相信我。”李二狗手里抓着这一把碎了的铜钱，赶忙向老头解释。
“当然不是你弄碎的。你还能有这本事？二狗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铜钱是什么？”老头接过那一把碎了的铜钱，仔细端详了片刻。
“符箓钱呗！”
“二狗，还记得前天晚上我和你说过。这天底下有神仙便必有妖魔。”
“老头，这天底下还真有神仙？”李二狗打断老头的话。
“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这不废话吗？”
老头神色突然一正，“二狗。咱们这修炼一途最高的境界便称为仙人。”
“老头，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李二狗能成为神仙？”李二狗听了老头的话，顿时神采飞扬。
老头狠狠地在李二狗头上敲了一下。“做什么白日梦？”
“二狗，这种符箓钱是我们符箓山上独有的法宝，专门用来对付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想来你刚才说的那张狐狸脸儿，估计是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幸亏你今天早上在我这儿偷了几枚铜钱，不然的话，估计得老头我去井里捞你上来。”詹老头又在身上摸了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出一张符纸来。老头用舌头舔了舔手指。最后手指在符纸上歪七扭八的画着什么东西。
随后，将符纸轻轻一抖。老头口水画出的纹路顿时金光闪闪。
“好活儿。老头我要学这个。”李二狗立刻脑补出了自己在众人面前画符时，大家那看天师的表情。
“我们符箓山本就重在各种符箓的使用，之后老头我自然是会教你。不过现在你到时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老头说着便把手里的符纸递给李二狗。
“这王家的宅子风水布局，定是有某些人指点。只是不知道这风水先生安了什么心。按照你的说法，那口井是有大问题的。稍微有些道行的风水先生都能看得出来。”老头说着找来一块木板，又去找了一下昨晚上两人烤火时用的木炭。“老头我这次来梁州也不全是为了来找你，其实这次来梁州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好哇，詹老头，感情你收徒弟是顺带的。”李二狗把脸凑了过来。一副欠收拾的表情。
“我这次来梁州是因为听有人说起了一句流传了四百多年的谶语，”老头拿着木炭在木板上刷刷刷地写下几个大字，李二狗不识字，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平日里王家宅子的账房先生写的字比起詹老头差上了不止一星半点。
要说哪里差啊，李二狗也说不上来，只是詹老头这写的字儿就是看着舒服。
“詹老头，你这写的啥啊？”李二狗瞅了一眼木板上的字。好家伙，一个都不认识。
“大鹏折翅，阴龙斩颈，大志可期。”
李二狗皱起眉头来深深的思索。“不懂。”
“你待会儿找个没人的时候再跑回那院子里，把这块木板丢在井边上。”老头儿把木板扔给李二狗。“等你把这木板往那院里丢的时候，你与这王家的俗世烟火情，也就断得干干净净。如此一来老头我才能带你离开这梁州。”
“老头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之前你就不能带我走？”李二狗被老头这一说得晕乎。
“这些东西现在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道行高些自然会明白。所以你现在是去是不去？”老头高深莫测的对着李二狗说道。
“说好了，离了这梁州，老头你得管吃管喝。”李二狗接过木板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又原路溜回王家的大宅子。
第二天，夜色尚未褪去，天空昏沉沉的。李二狗背着一个麻袋，跟着詹老头就出了城。
“老头，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来吗？”李二狗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的路。天还没亮，城外这段路实在太难走了。
“你心在时，便是归客。”老头看了一眼天色。“二狗在前头的城隍庙休息。”
“那老头，我们要去哪儿？”李二狗又问道。
老头露出难得的笑容。
“北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