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灯天不亮便入宫去上早朝了,阿纯默默心疼了谭灯一番,吃罢饭便坐在院子里发呆。如今的谭灯今时不同往日,不需要阿纯上山砍柴了,也不需要阿纯洗衣服做饭了,即便是采购也好久才回一次,毕竟谭灯家中坐,那些纨绔子弟仍会每天不断地送礼物进来,虽然阿纯很少见到他们亲自进来。
听说过几日便是七姐诞,阿纯心中暗暗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让谭灯陪自己出去又不会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意。
“喂。”听到头顶有声音,阿纯抬头朝那墙头看去,只见一个脑袋正从墙那边冒出来,然后便是两条胳膊搭在了墙顶上,手里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
阿纯认识这人,心中一惊,此人不就是当日在青楼里追着她跑的那条色狼?
“诶,你是谭灯的妹妹啊。”那人见阿纯呆滞,扒着墙头大喊着。
“公子若要进来,为何不走正门?”心中虽十分厌恶,但阿纯还是按捺下来,担心自己一个冲动给谭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不是谭灯派人把大门守得死死的,不让我们进来,好像怕谁要欺负他的宝贝妹妹似的。”言罢,那人眯起眼打量着阿纯,能让谭灯这么爱护的妹妹,他必须要来仔细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诶,听老鸨说,你那半脸……把头发撩起来给我看看呗。”
阿纯死死地盯着那人,不说话,也没有一个动作。
“看什么看啊,本公子叫你撩起来你就赶紧撩,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派人冲进谭府,把你按在地上,看你听不听话!”
“这里是谭府!”阿纯开始有些恐慌,那人话让她想起不久以前,在一片雪地里,她被欺凌的模样,她不敢忘,也忘不了。
“谭府又如何!”那人冷笑道,“如果没有我爹,谭灯还能走到今天?”那人似乎还要开始威胁,却被突然飞来的石子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又是一颗石子,重重地打在那人的鼻子上,那人转转眼珠子,盯着自己红彤彤有些发肿的鼻子,吼道:“你竟然敢打我!”
那人低头看向院中的阿纯,见她竟又举起一个更大的石头,一时惊呼,径直地掉在了墙外的大街上。似乎听到那人摔下去的哀嚎声,阿纯才略微收了收心神,但一瞧见自己手中的大家伙,又有些打颤,自己竟然一时情急伤了那个纨绔,那人势必会将祸水全引到谭灯身上,阿纯低头叹了口气,自己这是闯祸了吧。
早朝刚刚结束,谭灯便被皇帝叫到了书房,随后便带来了一道五雷轰顶的消息,圣上竟要赐婚,叫他尚公主?皇帝客套地先问了问他的意见,于谭灯而言,自然是赞成的。公主是个美人,他又一直以君子自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自然是爱美人的,虽说阿纯相貌丑陋,他打心底里将阿纯当作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一颗爱美之心,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国储君,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出了宫门,谭灯兴致颇高,宫内有眼线的大臣很快便收到了消息,早早地便等在宫门口,见谭灯出来,一口“驸马”一口“都尉”的叫着,说句实话,谭灯心里十分受用。然而,一阵十分不和谐的声音猛地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姓谭的,看看你妹妹干的好事!”
那个公子哥从远处气冲冲地向谭灯跑来,在谭灯面前立定后,指着自己的又肿起来一块的鼻子骂道:“今天你他娘的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们没完!”
谭灯淡淡扫了一眼公子哥的鼻子,还未开口,身边的一个白发老臣看不下去了,指着公子哥吼道:“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回家去!”
“爹?”公子哥一怔,没想到自家老爹也在这里,一时有些慌乱,那老臣说了几句赔笑的话,便拉着公子哥的衣袖快步离开了,临走时,公子哥回头看向谭灯,还能瞧见谭灯看着自己,似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拂了拂鼻子上的灰尘。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还能有多巩固。先不说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公子哥的做派,单说自己现在得道升天,而这人又欺负了阿纯,就要和这人该决裂便决裂了。
回到谭府时,谭灯未换衣服,便在正厅喝了一大口茶。阿纯在门口彳亍了半天,不多时便下定决心走进屋里,“那个,兄长,我好像闯祸了。”
“是那个纨绔的事吗,我都知道了。”
听罢,阿纯抬头看了看谭灯,见他神色无异,心中更是愧疚,便道:“他找你麻烦了吗?”
“麻烦的话,倒是没有,约莫着现在在家里擦药养鼻子呢吧。”说罢,谭灯还轻笑几声。阿纯一怔,没想到谭灯是这个反应,但似乎也被谭灯的笑容感染,渐渐地不再提心吊胆,而是笑着问道:“兄长今日,心情很是愉悦啊。”
谭灯轻咳几声,似乎想要收敛一下,但那笑意却是想止也止不住,最后故作沉稳地轻声道“陛下赐婚了,要我迎娶公主。”
阿纯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过了许久,才又结巴地重复道:“迎……迎娶……娶公主?”
“是啊,阿纯以后也有嫂子了。”
“是吗。”阿纯按下心中那剧烈涌起的千百般复杂的情绪,低下头,仿佛在笑着说:“恭喜兄长了,抱得美人归。”
谭灯拍了拍阿纯的头,便轻快地朝着内室走去,阿纯瞧着谭灯的背影,笑得十分苦涩。也许今日一早,她还在纠结着约谭灯去过情人才会过得节日,而现在,就好像一盆凉水直接浇在了她的头上,阿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静静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即便外面依旧风和日丽,阿纯却觉得自己仍旧像条落水狗。
自从圣上赐婚,谭灯越发得用功起来,平日里也很少去见阿纯,阿纯除了每日为他做点补品也没什么机会与他相处,一直到七姐诞这一天,都是她孤身一人走了出去。
她不习惯带侍女,只有一人在繁华的街道上四处走走停停,显得越发得孤寂。阿纯坐在河边,瞧着路上相守的男男女女,视线渐渐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了她的脸颊。阿纯干脆别过头去,看着河水默默发呆,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急切又兴奋的声音:
“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