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你冷静点儿！”程景感受到了现在凌越春激动了起来，不禁按了按他的肩膀，想让他淡定一下。
“冷静？冷静他妈的现在卖几毛钱儿一斤啊？程子你上街现给老子买点儿去！去啊！那玩意儿老子他妈自个儿不会生产！”
凌越春把手里的烟头一扔，就又从那包烟里抽出来一根，拿过程景的Zippo，又点了起来。
程景无奈，叹道：“你俩的事儿，你俩最清楚！反正我们这些外人看见的，都是你欺负云池师姐！”
“我怎么欺负她了？你说我大学那会儿出去找女人？你觉得我对不起她是不是？”
“你都是她男朋友了，还整天在外面鬼混，后来又整出一个孟惜言——”
“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会儿为什么不喜欢和陆云池在一起？你怎么不问问我当时的陆云池整天缠着我都干些什么？！她每天见到我，三句话不离学习成绩！十句话不离以后创业！她整天就拿着我跟她认识的那些成功学长比，再不就是跟她那些闺蜜的男朋友比，就比如胡元强他们，整天就觉得我不如他们！”
凌越春一激动，就又猛吸了几口烟。
程景听到他说的话，转念一想，回忆起当年的陆云池，确实是学校里出名的要强女生。在北京没权没势，却能在学校里做到一个社团的主席，还每年都拿国家奖学金。程景当年还崇拜过她一阵子的。
“云池师姐一直好强，她那样对你，无非是想激励你，让你上进而已！你那会儿的样子，谁看了都觉得你是纨绔子弟！女人跟着你，总是想要一个好未来的！”程景开口劝他道。
“那她就不想想，我他妈充其量就是一豪门私生子，说白了就是凌家养的狗！我拿什么跟他们那些正主儿的富二代比？！我每天活在凌一舟的阴影下还不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真心爱我的，还整天给我气受！我每天活得有多压抑，她知道吗？她从来不问我为什么那么爱去夜场买醉！她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变得这么放纵！她从来不问我为什么爱去找外面的女人玩！你们都骂我负心，不懂得珍惜她，可是，她那样的痴心，我他妈当时真是承受不了！”
“你干嘛不对她说出来？”程景握了握手里的硬物，问道。
“说？怎么说？你让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对自己的女人说——你别管我了，我到不了你要的高度！你让我怎么说的出口？我就算是再混蛋，男人的尊严总要有吧？！她对我抱得期望那么大，我要怎么跟她说，我可能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我为什么从来不敢跟她说，‘咱俩过一辈子吧’，这种话我从来不敢说！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根本没把握她会跟我一辈子？！”
凌越春说完，狠狠掐灭了又一根烟，扔到地上，锃亮的皮鞋踩上去，连最后一丝光亮都不留下。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每天对着那样的她有多怕？我怕我哪天被凌一舟压死，被他轰出凌家，我不得不白手起家，甚至去工地上搬砖，可是到最后看到一事无成的我，她肯定会彻底离开我！我做过多少次这样的噩梦，你们又有谁知道？我从小就没有朋友，陆云池在我生命里，就是朋友，就是亲人，就是爱人！她离开我，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样生活下去！都他妈的说我是负心汉，你们谁知道我心里的苦？！”
程景见他说完，又点了一根烟，不禁伸手过去阻拦，却被凌越春用眼神逼了回来。
“阿春，别抽烟了！去休息一下吧！子成说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睡过！”
凌越春笑了笑，不置可否，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已经是月底，月亮弯弯的下弦月。一个月的时间又静静悄悄地溜走，一年的时光也默默地流失掉。
又是一年！凌越春看着那亘古不变的月亮，透过那一抹月晕，他仿佛看穿了岁月。
把自己笼罩在香烟中，他轻轻地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陆云池？我高三上半年的时候，本来可以通过参加国家物理竞赛，然后拿到清华的保送名额的。可是，就在比赛的前一天，我当时人都在北京呆着了，就准备着第二天的考试了，她的朋友打电话跟我说，陆云池一个人跑去爬山，找不到人了！我当时多害怕！我去找老师，我给老师跪下了！我借了飞机票的钱，立马飞回去西安的！可是，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结果是，那只是一个恶作剧！他妈的，那只是陆云池宿舍人的恶作剧！一个恶作剧，毁了我精心准备了两年多的比赛！我是整个奥赛队里成绩最好的人啊！就这么毁了我保送清华的机会！我当时拼着我自己的前程不要，我去找陆云池！我有多爱她！你说我有多爱她！”
程景闻言大惊，他和凌越春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高中和陆云池的故事，他惊道：“云池师姐她，她怎么能拿你的前程开玩笑呢？”
凌越春咬着烟，轻笑了一下，道：“因为她不知道呗！那丫头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跟人玩恶作剧，我被她骗了那么多次，还不是不长记性地老上当？我们的比赛，都是秘密进行的！一切都是不外泄的！她那天不知道我去比赛了，就跟宿舍人一起玩这个恶作剧！我知道了这事儿，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我就没敢跟她生气！程景，你知道吗？是没敢生气！”
凌越春似乎是想起了那一段痛苦的回忆，狠狠地摁了几下自己的眉心，继续道：“我从来不敢生她的气，我怕她离开我！我多怕她离开我你知道吗？我上了高中我养父母就不管我了，小时候抚养我长大的小姨也没精力照看我了，我那时候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陆云池对我说爱以前，我的世界除了学习就是打工。她说她爱我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人那么喜欢我！和她在一起，她就像是个小公主！我从来不敢惹她生气，我怕她生气就会离开我！她家里逼她做习题，她不会做，找我帮忙，我晚上不睡觉，大冬天的，在厕所里给她做一整晚！她性子活泼，平时喜欢捉弄人，包括我，我从来没敢跟她置过气！她对我做多过分的事儿，只要她说一句不说故意的，只要她对我说声对不起，我就原谅她，我就没敢怨过她。她习惯了我不会追究她的不是故意，所以，她才受不了我为了孟惜言的事儿不饶她吧？！可是，她有没有想过，那是一条人命，那不是恶作剧的玩儿啊！”
程景听了凌越春的话，不禁睁大了双眼，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又想到当年陆云池和自己说过的一点往事，又问道：“可是，云池师姐说，当年你们分手是你提出来的，你嫌她影响你的学习！”
“是，是我提出来的！当年我小姨也是我们高中学校的老师。班主任其实一早就发现了我们俩的事儿了，是我当年跟班主任保证说不会影响我们的学习，她才帮我俩隐瞒了的。陆云池那样一闹，我就没参加比赛，保送也就黄了。班主任很生气，就打电话告诉了我小姨这件事儿。”
说到这里，凌越春看到了程景迷惑的表情，解释道：“我好像从来没跟你们提过我在西安这边儿的‘亲戚’，你该是不知道我那个小姨了！我小时候，养父母做生意忙，就把我交给小姨照顾了。后来小姨有了自己的孩子，照顾了几年实在忙不过来，我才被养父母接回去。养了没几年，苗家两口子就开始闹离婚了，我就没人管了。上高中的学费，都是小姨给掏的钱！平时的生活费，不是自己打工挣出来的，就是小姨给我的，偶尔苗家人想起我来，也会给我点儿！所以，小姨对我有恩，我一直很尊敬她！”
“所以，你才帮你小姨的女儿的忙？”想到萧子成跟自己爆料的凌越春结婚的内幕，程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说小晴？恩，小晴也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了。她被男人耍了，未婚先孕，我小姨家风很严，要是不结婚肯定不会让她生孩子。小晴想要孩子，就大着肚子来求我，女人哭成那样，我没法不帮她！何况，那也是小姨的外孙！”
“你小姨思想保守，反对你们早恋，逼着你和云池师姐分手的？”程景觉得自己差不多猜到了，便说道。
“恩，差不多吧~！”凌越春嘬了一口烟，吐了几个烟圈，才又回忆道，“小姨知道了我没去比赛的真实原因后，当时在办公室里就打了我好几个耳光，还让老师把陆云池的爸妈也叫过来，说一起商量！我当时就想着，不能让陆云池的爸妈知道，那样她挨打是小事儿，传出去对她一个女孩儿影响不好！我就当着整个教研室老师的面，跪在我小姨的面前，跟她保证说，我会跟陆云池分手，并且再不联系！”
忆及少年时，凌越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咳嗽了几声，才把烟掐了。
说了没多久的话，脚下却堆积了不少的烟头。
程景见凌越春停了嘴，又开始揉起了眉心，觉得收获颇丰，便关了兜里的录音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阿春，回去休息一下吧！凌家现在差不多要倒了，你在北京撒好的网也该收了！这阵子要忙的事儿还很多，云池师姐会体谅你的！等明天我过去劝劝她没准儿就好了！咱先回去吧！”
